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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恩(708)

焦金举被谢青鹤伤得太重,哪怕吞吃了焦夫人的一半地魂,还是虚弱得站不起来。

“少和老夫说那等废话。凭你这般耀武扬威,不也是个断子绝孙的绝户?老夫纵然死了也有后人香火供奉,你又有什么?你纵然比老夫多活几十年,埋进土里一样骨血成泥。不一样的是,老夫有后人祭拜,你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焦金举冷笑。

谭长老也不生气,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本座登真是埋在琼林。左右都是前辈先人,就算本座下了地府,阎罗殿前也能找关系,说不得本座下去的时候,你还在地狱受刑,本座找找关系,谋份差事,说不得还能做你的刑官呢?”

谢青鹤莞尔一笑。谭长老在胡说八道了。

“哦,本座忘了。你看看这是什么?”谭长老走到法坛前,示意供着的那枚剑祖令。

“你不是本门弟子,可能不知道。这枚木牌叫作剑祖令,但凡有资格行走天下执法,为宗门清理门户的人,都持有这枚剑祖令。在寒山内部它还有一个别称,叫‘天诛’。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是不报,天诛来到。”

“你是善人,见了剑祖令,必有善报临门。你是恶人,见了剑祖令,生者必死,死者魂散。”

谭长老从法坛上抽出三根素香,取烛火点燃,插在香炉中。

“你没机会下地府了。”谭长老说。

焦金举在摄魂木牌里都挣扎着吞吃了女儿的魂魄,试图蒙混求生,哪可能原地俯首待罪。

谭长老才把香插进炉子,焦金举就拉扯着魂锁,试图从地缝里钻出去。

鬼魂逃生的路线和活人不同,门窗大路一概不能走,今日酷暑炎夏,烈日高照,焦金举只剩残魂经不起如此阳气冲撞。他想走就得潜入泥地,屋内地板是两层,亲人一层是木地板,底下一层是石砖,都有缝隙。

焦金举着急往地缝里钻,谭长老一只手挽着魂锁,一只手取下悬挂在墙上的桃木剑:“你那点儿修为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也罢了,班门弄斧不嫌可笑?”

焦金举挣扎了一会儿才发现根本走不脱,他回身看着执剑的谭长老,反问道:“你们寒江剑派自诩名门正派,白道魁首,个个都是道德圣人,却不去管卖官鬻爵、祸害百姓的贪官污吏、权贵恶霸,只会来抓老夫这等为民除害的穷苦出身——你常年在王府公主府出入,你身边那个年轻人,他不也跟着老夫那世子外孙身边殷勤讨好?老夫是班门弄斧,你们也不过是豪门鹰犬。走狗下流!”

“你说你是为民除害。”谢青鹤突然开口,“原时安怎么祸害百姓了?”

焦金举冷笑道:“害他的是秋思,与老夫有何相干?你们要清理门户,要连坐,老夫既然学的是你们的功夫,守你们的规矩也无话可说。可是,秋思所学,并非老夫所授。她只管偷学,再去作恶,你们找上门来,要老夫去杀了她清理门户也罢了,二话不说就要将老夫赶尽杀绝……”

“你若不服,此事再审。”谢青鹤打断他的抱怨,“你说焦夫人所学并非你传授,是她偷学。若当真如此,她谋害原时安离婚之事,怪不到你头上。不过,她偷学所得有限,做不出那把旧如意。”

焦金举推了个干干净净:“旧如意是秋思她娘所做,与老夫有何相干?”

说到这里,他也有几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洋洋自得,询问谭长老:“你若以世俗人伦罪我,秋思她娘是我夫人,没能管束好她,这是老夫的过错。你们讲的是世俗纲常么?以法脉连坐罪我,秋思她娘一身所学来自施家,你该找她死了二十年的亲爹,与老夫有何相干?”

这个话题里涉及到的就是法脉传承的问题了。焦金举法脉来自于他的母亲,来自嫁入焦府的施老太太。他的夫人施氏虽也懂得修行之法,其法脉却非施老太太所传,而是来自施家。

——在世外传承的规矩里,只看法脉来处,并不讲究世俗关系。

世俗关系里,妇人做了坏事,丈夫难逃罪责。这在世外修士的传承里说不通的。

法脉来自何处,就是谁来负责。因此许多门派都不允许女弟子出嫁,正是害怕世俗中丈夫权力影响太大,女弟子为了丈夫儿女或是夫家家族滥用神通,败坏了本门德行。

“焦夫人曾说,那把谋害原时安的旧如意,是你授意施夫人所制。”谢青鹤说。

焦金举将白眼一翻:“老夫不知此事。”

谢青鹤建议道:“长老,剥魂审问吧。”

和修人间道的谢青鹤不同,谭长老熟练阳驰阴途术,本身就擅长魂魄鬼神之术。

由他来审问不驯鬼魂,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去寻找已经死去的施夫人,或是去寻找已经死去的先迁西侯夫人大焦氏,这都不难。毕竟死了还没过百年,地魂找回来问话,一般意识都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