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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卷(重生)(425)

日子照旧四平八稳地过着,沈泽城大了,不用她再时时刻刻盯着,她开始翻阅沈浩初的藏书,诵记《大安律例》。沈浩初今非昔比,身居要职深受皇帝器重,朝堂在历经三年动荡之后终于恢复稳定,少年皇帝励精图治,时局渐稳后又思变革,日夜忙于政事,沈浩初跟着也几无闲时。

转眼又已秋末。

今年的秋天雨水特别少,总是刮风,冷得很快,天虽然总是晴的,可阳光似乎没什么热度,有些肃杀。

这日午后,兆京难得下了场秋雨,却是狂风大作,天阴沉得像黑夜。秦婠捧着书却看着大雨发呆——这雨,下得真是眼熟。

啪啪——有人踩着积水冲入廊下,掀帘进屋。

“侯爷?”秦婠扔下书起来,很诧异。

这还没到沈浩初回来的时辰呢。

沈浩初被淋得湿得半身衣裳,头发与衣角都在往下滴水,他的脸色不大好,和今日这天空一样。

“发生何事?”她心生不妙。

“你换身衣裳,跟我出门吧。”沈浩初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卓北安……心疾猝发。”

秦婠惊如电殛。

她记得沈浩初遇害的日子,却忘记了自己断头那一日。

就是今天。

————

这场雨在夜色降临前就停了,马车趁着暮色驰过无人的街道,溅起一片片水花,最后在了卓府门前。

秦婠被沈浩初扶下马车,一路进了卓府,直奔卓北安的居处。

卓北安今日是在金銮殿上病发的,心疾发作之前,他正与沈浩初、秦望并其他几位大人与皇帝商议重修《大安律例》之事,正说到户律上,突然之间便例了。

皇帝急命太医诊治过后,将人送回卓府。

按太医的话——已熬到油尽灯枯。

即使没有那场断头之冤,他的劫数也过不去,不过拖得一时三刻罢了。

卓北安没有家室儿女,守在他身边的是他兄长,看到沈浩初二人连夜冒雨过来,只睁着发红的眼眶沉默地请人入内。对外,沈浩初与卓北安有半师之情,他二人又同朝为官,众所皆知沈浩初是卓北安最信任的人,故而对于他们的到来,卓北安的兄长毫无意外。

因怕卓北安有要紧的话交代,他兄长将人请入屋内后便带着下人退了出去,留时间给他们说话。

这是秦婠第一次见到卓北安的屋子。

简洁、沉寂,黑檀色的家什,竹青的帐子,目光所及,不是书册就是各类卷宗,以及文房墨宝之类的东西,没有别的摆设,只除了书桌后挂了幅画。

远山寒寺,林荫山道上隐约有女子背影,寥寥数笔,一抹隐晦克制的感情,谁也看不出画的是谁,画的何意。

那是南华寺后山的路,他在那里救过她。

秦婠一眼便看出。

内室里,素淡的床帐下躺着削瘦苍白的男人,还穿着白日板正的绯红官服,一只手放在被外,虚

弱无力地垂着,发髻已然解去,长发散了满枕,像捧将要流空的清水。

秦婠还没开口,眼已红了,有许多被刻意忽略的感情盈满心头,沉苦难当。卓北安睁开眼,看到站在床侧的人,目光从秦婠身上掠过,最后停在沈浩初脸上,他没说话,眼里有丝乞求。

“秦婠,你和他说会话,我去外面等你。”这个眼神,沈浩初读懂了,拒绝不了。

“谢谢。”卓北安的声音不再像从前那样沉厚有力,每个字都吐得艰难。

沈浩初点点头,出了房间,卓北安才缓缓抬手,却叫秦婠一把握住。

“北安叔叔。”秦婠坐到他身侧床沿,泪水难再克制,一颗颗滚落。

这双手,曾经抱过她,牵过她,予她危急之时一线安全,也曾牢牢按下她的鲁莽冲动,而今,却瘦得连抬起的力量都几乎没有。

她痛极,很想抓住些什么,可那些东西却始终在远去。

“傻丫头,哭什么?”他的手艰难地抬到她脸侧,温柔拭去她夺眶的泪,“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惜……”他欲言又止,话中有他一生遗憾。

“北安叔叔,你会好好的。”秦婠索性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让泪濡湿他的掌。

他笑了笑,唇瓣已没有血色:“今天能看到你,真好。秦婠,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什么事?”他声音太虚弱,她听不清,不得不俯头凑向他。

“叫我一声……北……安……”他贪婪地看着她,迈出今生最难的一步,也是最后一步。

是北安,不是叔叔。

秦婠捂了唇不叫自己痛哭失声,努力呼吸几口控制好情绪,她开口,声音温柔:“北安,卓北安。”可这一声“北安”出口,她好不容易控制下的情绪却又突然决堤,猛地倾身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畔一声又一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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