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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药天香(4)+番外

旺财无奈,只好转向绣春,苦着脸求助。

绣春便对着苏景明笑道:“二少爷,回去先把字写完好不好?我跟你说,我爹从前教我写字时,哪怕字再难写,我也一定要先写完才出去玩的。”

苏景明垂下了头。绣春看过去时,见他一双长长的乌黑睫毛微微颤动,眼神里流露出无限的委屈。一时心软,差点就要改口了,生生忍住。

“真的吗?”他终于抬头看向她,怏怏地问道。

“真的!”她郑重点头。从他身上接回了自己的药箱。

苏景明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跟了旺财回去。等他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绣春笑着摇了下头,这才继续上路。快入村口时,看见路边的一处向阳坡上长了片马齿苋,鲜嫩可爱,便放下药箱过去采摘。边上正路过几个村妇,看见她背影,笑着招呼道:“绣春,采了作药呢?要不要帮你?”

马齿苋确实可入药,清热利湿、解毒消肿,种子还有明目功效。但绣春现在可没打算摘回去当糙药,而是炒菜吃。晚上她父亲回家。到时候入沸水焯一下,打两个鸡蛋炒炒,就是一盘菜。他最爱吃了。正好赶上这时节肥厚多汁,口感最嫩,再过些天,就会变老了。

绣春和村妇闲聊片刻,也采了满满两把野菜。回家后,先将今日用过的金针投入药房侧特设的一个锅里煮沸消毒,眼见日头有些西斜了,去院里收晒着的糙药,捏了下干湿。

照这天气,再晒个两三天便好进行下一步炮制了。

绣春收拾好糙药后,估摸着父亲也快回家了,便开始烧晚饭。自母亲去后,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她对这些家务事早练就得在行。饭在灶膛的里锅焖着,用外锅炒了个小葱茭白和蒜薹ròu,又烧了条前几天养在缸子里的鲫鱼,接着准备炒马苋菜。去摸橱柜里放着的鸡蛋时,摸了个空,这才记起来前天已经吃光了。正埋怨自己粗心,忽然听见外头院里有人喊,忙压了灶里的火出去,看见村里的丁三艘手上提了个小竹篮站那儿,笑眯眯道:“绣春,篮子里有几只我家母鸡生的蛋,还有一包新炒的夏茶。夏茶糙,不值钱。只前回我记得听你提过,说能做红茶养胃,我便挑了叶最肥的一包,你别嫌弃。”说罢递了过来。

绣春忙推辞,架不住丁三嫂的递送。最后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放,“绣春,三嫂子不和你拉扯了,还赶着回去烧饭。”说罢转身匆匆而去。

村里人大病小病都找陈家父女医治,见他们不收钱,便送东西表答谢。这样的场面时常发生。丁三嫂转眼便跑了,绣春只好朝她背影大声道了谢,提篮子进去。炒好鸡蛋马齿苋装盘,又拿出特意打来的一壶上好老酒,放在热水中温着。见晚饭准备好了,打水回自己房里洗头洗澡。洗完了,换回女子打扮。穿了身凉快的青布夏衫,在屋里点了自制的熏蚊艾糙香后,便搬了条竹椅坐到门口,一边在晚风里晾着还没干的长发,一边等着父亲回来。

她的父亲陈仲修,现在虽然是个守穷的乡间郎中,但出身其实却有些来历。哪怕是在远离上京的云水村这种小地方,说到京中的金药堂陈家,也是有人知道的。金药堂百年招牌,与京中另家季姓人所办的百味堂一道,为太医院供奉御药,陈家占大头。每年秋的河北祈州药市,四面八方药商云集,东货西易,却一直有个规矩,陈家人未到,药市不开盘。可见金药堂在行业里的地位。

陈家子嗣自上三代起便羸弱,一直单传。到了这一辈的陈振时,除了长女,终于得了陈伯康陈仲修一对孪生兄弟。陈伯康是长子,擅经营之道。陈仲修则天资聪颖,精通药理。两兄弟关系也好。倘齐心掌着陈家的金药堂,祖业必定更上一层楼。偏陈仲修后来却在婚姻事上与自己的父亲起了冲突。当时老爷子替他相中了一门亲事,女方是珠宝世家,近族里又有做官的,不仅门当户对,而且这门联姻对家族也大有裨益,但陈仲修却执意要娶董芸娘为妻。

三十年前,还是先帝宣宗朝时,董芸娘的父亲董朗官任四品中书侍郎。在她十岁那年,朝廷出了桩蜀王谋逆案。董朗被政敌诬告牵涉其中,下狱冤死,继而抄家。她几经颠沛,后被卖入风月之地。年轻的陈仲修在一次应酬中,偶然结识了即将要被老鸨梳拢的芸娘,被她一曲琵琶所动。知她身世后,更是怜惜。二人渐成知音,互生情愫。陈仲修后来便替她赎了身,决意娶她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