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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药天香(20)+番外

天色擦黑,前来探望皇帝的臣子刚刚出去。他们还没离开,正在外殿盘询太医院的御医。傅皇后命宫人掌灯后,坐在御榻之侧,娥眉深锁,久久不解。

她是首辅傅友德的女儿,闺名宛平。太子萧桓的母亲,此时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因天生丽质,保养得又好,容貌便如二十出头,仍是绝艳后宫。倘若病榻之上的皇帝真就这么去了,毫无疑问,她将会成为本朝一百多年来最年轻的一位皇太后。

案角之侧宫灯灼灼,灯光映在了她的脸颊之上。她望着烛火出神,眉头仍是微蹙,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榻上的皇帝忽然发出一声低弱的j□j声,她回过了神,正要看向他时,外殿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个宫人过来传话,说唐王殿下与魏王殿下赶到了,此刻就候在殿外等待传召。

她目光微微一动,面上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点头命宫人召他们入内,随即俯身下去,对着皇帝轻声道:“陛下,唐王与魏王到了。”

裕泰帝睁开了眼睛,原本泛出濒死之色的一张脸在这一刻仿佛终于被吹入了生气。他挣扎着想坐起来,皇后往他背后垫了两个靠垫。他终于觉得舒服了些,吃力地看向外殿,见自己的两个弟弟已经在几位肱骨大臣的簇拥之下疾步而入,到了榻前,朝自己齐齐下拜叩首。

裕泰帝的目光在对面二人的脸上交替游移数下,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喘息着道:“朕撑着一口气,便是想要等到二位贤弟到来,好再见最后一面……”他咳嗽数声,续又道,“朕缠绵病榻之时,每每忆及幼时兄弟情深,种种往事便历历在目。而今朕先行要去,心中不胜悲凉……”

他说着,不禁垂泪。榻前的唐王魏王及众大臣亦是戚戚然哽咽不已。

“朕勉力撑着,另便是想当面将太子交托给二位贤弟……”裕泰帝勉强振作精神,唤了声太子的名。八岁的萧桓便从太傅欧阳善的身畔疾步而来,垂首立在了榻前的皇后身侧。

“桓儿……你尚年幼,父皇去后,除了两位顾命阁老,诸事尚要仰仗你这两位皇叔……若能得他二人倾力辅佐,朕便是去了,也是安心……还不快向你两位皇叔见礼……”

萧桓目中含泪,要向萧曜和萧琅行礼时,他二人起身避让,对着裕泰帝齐道:“陛下放心。臣弟必定鞠躬尽瘁,不敢负陛下重托!”

“如此朕便放心了……”裕泰帝欣慰一笑,神色转肃,道,“朕去后,由阁辅傅友德、欧阳善为顾命,赞襄一切政务。唐王、魏王监国,至太子成年归政……”

说这些话,仿佛已经耗费了他全身大部分的力气,他再次闭上了眼。

萧曜和萧琅安慰了流泪的侄儿几句,知道皇帝此刻需要静养,便与大臣们一道退出。正此时,榻上的皇帝忽然道:“三弟且留下。”

萧琅一怔,抬眼之时,遇到了对面萧曜的目光。

萧曜向来深沉,喜怒不大显于色。与萧琅四目相对后,不过微微点头,便率先而去了。内殿之中,最后只剩下了萧琅一人。

~~

裕泰帝睁开了眼,凝视萧琅片刻,终于抖着手,从自己的枕侧摸出一个尺长的瘦匣,递了过去。

萧琅接过,打开匣,取出里头一副卷起的黄帛,展开之后,他微微一凛,霍然看向榻上的皇帝。

一向双目浑浊的裕泰帝,在这一刻,目光竟是前所未有地清明。他盯着萧琅,低声一字字地道:“三弟,朕执政的这些年,自问不愧列祖列宗。你是朕唯一可信之人。倘若有朝一日,事真被朕料中,此遗诏便是你临危摄政的倚仗。我把太子交托给你,你应不应朕?”

萧琅慢慢卷回那张黄帛,放回匣中。沉吟片刻后,终于缓缓艰难下跪,沉声道:“陛下所托,臣弟万死不辞。”

裕泰帝长长呼出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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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琅虽年少时便离了上京。但作为亲王,在京中自有一座规模不小的王府。王府里设各属官及总揽庶务的总管。众人知道他不日会归,早做好迎接准备。他出宫,回到阔别许久的王府时,天已黑透。总管与闵太妃从前身边的方姑姑迎他入内,方安顿好,便有派自宫中吴太后的宫使到来,呈上了一个锦盒,内有一支百年辽东老山参,色泛金黄,宛成人形。说是唐王进献所得,太后知道他亦回京了,关切他的病情,特意赠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