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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枭(429)+番外

巫少弥震愕抬头:“师父,我求你,你罚我吧,要不你杀了我,只求别逐我出师门,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不过一句话,他身上肃杀之气就消失不见,只剩下惶惑悲伤,瑟瑟如旧年缩在阴暗角落里被人丢弃的少年。

“七条人命的罪孽,老天若要报,就报在我身上。是我教徒无方,纵容你犯下如此恶行,这罪孽我受了。阿弥,你好自为知。”霍锦骁硬下心,不欲多言,往门外行去。

巫少弥转身拽住她的手,眼眶已红,话说不出,只是摇着头不放她离去。

她站在他身旁,闭着眼不看他,只停留片刻便狠下心将手甩开,挥袖震开了议事厅的门,大步离开,再无回头。

庭院内站着丁铃,她原就觉得霍锦骁与巫少弥今日情绪都颇为古怪,不免担心,便守在庭院里,如今门被震开,她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的巫少弥,心不由悬到喉咙口。

认识巫少弥快两年,她从未见过这般绝望的他。

“郡主,这是……”丁铃大恸,忙快步跟到她身边。

霍锦骁脚步略缓,沉冷道:“从今日起,他不再是我徒弟。”

“为什么?”丁铃攥住她的手腕,急着,“是不是他做错了什么?你罚他就是,为何要将他逐出师门?”

“丁铃,他犯下的错太多了,沁竹难书,我不杀他已是仁慈。”她不得不止步道。

丁铃摇着头:“可……可这样比杀了他还痛苦,他对你……对你……”

她欲言又止,不敢再往下说,只好看看他,又看看霍锦骁,希望让她回心转意。

“对我怎样?”霍锦骁问道。

丁铃咬牙:“对你一片忠心,心里只有你这师父,做那些事,为的也都是你。”

“丁铃。”她长叹一声,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离开他。离开了,他才能做回他自己,才能不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连善恶底线都没有了。”

丁铃难以反驳,只是颤抖地拽着她。

“放手吧,我们都清楚他需要什么。我不想继续成为他的桎梏,没有我在身边,他可以活得更好。”她缓缓拉下丁铃的手。

丁铃的唇嗫嚅几下,到底没将冲到唇边的话说出来——

她从来都不是他的桎梏。

他的感情隐晦深沉,这一辈子没有出口的机会。

她永远不会知道,当初被她救下的少年,在心里埋藏了什么秘密。

永远不会……

————

夜里潮涨,几乎将礁石全部淹没,霍锦骁虽然坐在礁石的最高处,却好似要沉入大海。风呼啸地刮过,刺骨的冷,海浪在她脚底砸上礁石,翻滚的水花溅得她满头满脸,像不断下起的小雨。

“要吗?”身后有人往前递来壶酒。

霍锦骁接下,仰头就往口中倾倒,酒液从唇边溢下,滑入衣中。东辞踱到她身旁与她挨肩坐下,见她这般豪饮,便道:“慢点喝,喝完了可就没了。”

“你手里不是还有一壶。”她斜睨他。

“那是我的。”东辞说着慢慢喝起。

她“嘁”了声:“酒量差还学人喝酒。”

他的酒量一向不如她。

“不是有你在吗?喝醉了你扛我回去,不过这次可别丢下我一个人跑了。”他对三年前醉酒之事心有余悸。

她笑着放下酒瓶,将头倚到他肩头:“你说我是不是挺失败的?来东海三年,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都留不下。”

“人心难测罢了。你不如反过来想,短短三年,你能遇到信任的人,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哪怕他们不能与你同行至终,起码过去都是真实的。这些复杂的感情,很难用真假定论,不过是你成长的必经。”他抚上她的头,轻道。

“你可真会安慰人。”她拿脑袋蹭着他的脸颊,“那你呢?你我四年不见,你有没遇见什么难忘的事?比如……红颜知己啥的?”

“你想听?”他眨眨眼,低头笑了。

“真有红颜知己?”她一下子直起身来。

“有啊。”他说得特别认真,“我想想,两年前从北疆逃出来的时候,就遇上一个……”

“……”霍锦骁瞪着他。

有他这么安慰人的?

————

船帆再度升起,船缓缓离去,霍锦骁只在燕蛟呆了一日就回军中。

天空鹰唳几声,莫名悲凉,她站在船舷前,隔着湛蓝的海水望着渐渐远离的码头与站在码头上送她的人。

燕蛟,她成名之地,终也归于平静。

当初的豪言壮语犹在心头——

破空新燕,怒海蛟龙,长风万里,天海独纵!

再沸腾的血,有一日也会平息的吧?

船渐行渐远,码头很快瞧不见了,只有礁石沿着岸像墨黑的线绵延,有人在礁石上疯狂地奔跑,跟着船,一路往礁石的最高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