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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枭(343)+番外

她到现在都清楚记得自己看到树下他的衣角时心头的惊喜。为了帮与不帮燕蛟,他们起了小争执,她赌气说要脱离平南,他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地说,只有他不要的人,从来没有不要他的人。

她的瀚海征程从燕蛟开始,可与他的矛盾也从燕蛟开始。

祁望沿着田埂一路向下,走过田间小屋,走过旧日哨岗,走过海边船坞……脚步很慢,慢得像把当年的腥风血雨再走一遍。

最后,他停在船坞前的临海山崖上。

远可观海,碧波万顷,无边无际;近能眺岛,草舒木展,满目葱郁。

昔日炮/火与刀戈尽皆遥远,生死化作心头朱砂,永难褪色。

“祁爷,你若有事,不妨直言。”猎猎海风将声音吹得破碎,她把被风刮乱的发勾到耳后,开口问他。

祁望负手而立,远观波澜壮阔,那是他这辈子心之所向。

“景骁,如今是不是我每说一句话,做一件事,你都觉得我别有目的?”他道,目色萧索。

霍锦骁站到他身边,久未言语。

“我从小在东海漂泊,每天都像站在刀尖之上,稍有不慎就覆顶之灾,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人心就在这样的步步为营中越变越冷酷,可再怎样硬,却还留着一丝软弱,祁望望向她,“你在率性而为之时,我却过着连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百转千回的日子,东海和云谷不一样,我们也不一样。”

违心的话说久了就变成真的,他也不记得自己曾是怎样的人,但谁不是从一个赤子过来的呢?

“祁爷……”他说着,她听着,竟不知能接何语。

“云谷是什么样的地方?我真好奇,怎会教出你这样的姑娘来?”祁望有些羡慕。

天下人心往的云谷,被喻作仙境,相必是个极好的地方,他这辈子,除了海还是海,刀口舔血半生,还没见过那样的地方。

“云谷只是普通小镇,无甚特别,只是里边的人,多是侠义之士,没有纷争。天下之大,若无纷争,处处皆是桃源。”霍锦骁道,“祁爷若有兴趣,待他日东海大定,我带祁爷去云谷玩,请你喝最烈的酒,吃最好的肘子,品最好的茶,看最美的日出。”

她的话,让人心往。

“你愿意带我去?”他问她。

他也不知,是东海大定更吸引他些,还是她口中描绘的云谷更吸引他,又或者有她,有东海,才是他最终所向往的地方。

“如何不愿意?你都带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我为何不愿意带你去云谷?”她笑着反问。

“那好,一言为定!”他举起掌。

霍锦骁击之:“一言为定!”

————

与祁望在燕蛟岛走了大半日,将平南的人撤回之事议妥,她才回去。

巫少弥还跪在院子里,这人犟得很,就算当下打晕扛回去,醒了还要过来。丁铃除了第一天还劝他,也劝霍锦骁之外,后来几天都不说话,只是在他晕阙时把人带回去,细心照顾。

正午的阳光烈烈浇在他头上,他被晒得脸色发白、嘴唇枯皱,眼眶里血丝满布,憔悴不堪,却仍是直挺挺跪着。霍锦骁越过他走到屋外,突然止步。

轻叹一声,她转头:“起来吧,别跪了。”

“师父原谅我了?”巫少弥大喜,一笑唇便绽裂几道细小伤口,血丝渗出。

“不原谅你又能如何?”霍锦骁过去扶他。

早就原谅了,不过是磨他性子而已。

“谢谢师父。”巫少弥松口气,站起时膝盖一酸,腿软倒,被她扶住。

她没说什么,只将手翻扣住他的脉门,灌入一股内力,像温暖的水和缓地从他的手上游向四肢百骸的经脉。他闭上眼感受着她的内力,很快运气全身,再睁睛时疲乏已消了泰半。

“跟我进来。”霍锦骁松手,转身进屋。

巫少弥随之慢慢踱进屋中,她已倒好了水递来,又叫他坐下。

“阿弥,此番我小惩大戒,望你引以为诫,我不希望再有下一回,可记住了?”她坐到他身边,正色道。

“弟子记住了。”巫少弥捧着水垂了头。

霍锦骁点点头,揭过此事,又道:“你的伤如何?”

“没什么大碍,有师伯的妙手回春,我没事。”巫少弥道。

“那也要好好休养,我下手重,你又跪了这些天,伤及经脉,不易调养,别留下病根。”她抬手摸摸他的头,又道,“我还等着你回来帮我。”

“师父,可是岛上出了事?”巫少弥闻言神色一凛,放下水。

“没,只是我打算整顿燕蛟,重新分派人手管理燕蛟岛。你一个人辛苦了这么久,我打算寻些人帮你。”她说着留意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