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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舍利(92)

怜江月一听,还有比那杯万象酒更好的酒,既好奇又期待,站在门口挪不动道了。包智美兴冲冲地从那卷帘后拿出个小瓷瓶,瓶口用黄泥封着,瓶身上也能看到些泥巴。包智美从抽屉里找出把剪刀,对着黄泥封口敲敲打打。泥巴碎了,一股硫磺味扑面而来。

怜江月皱起眉头:“你腌的臭鸡蛋?”

包智美捏着鼻子,道:“臭豆腐不就是闻着臭,吃着香吗?”

她抹开了瓷瓶口的黄泥巴,往酒盅里倒了一杯酒,酒液混浊,颜色接近陈年的黄酒。硫磺味更重了,包智美拿起酒杯,递给怜江月:“你试试。”

怜江月试了一口,入口苦涩,品时发苦,回味时就只有苦,可谓苦不堪言,难以下咽。

但包智美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怜江月强咽下这口苦酒,问道:“这是什么?”

“麦烧啊!”

“你酿的?”

“对啊,怎么样?虽然闻上去不怎么样,但是喝上去是不是有些万象酒的滋味?”

怜江月很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本心难违,实话实说了:“太苦了,太难喝了。”

包智美一时气愤,瞪着怜江月就要发火,可一张嘴,她被瓷瓶里的臭味呛得咳嗽了起来,眨着眼睛,抱着那瓷瓶坐下了,幽幽说:“你这么容易相信人,还老是说实话,怜江月,你在这个社会上要吃亏,要吃苦头的。”

怜江月叹了声,道:“你爸爸虽然走了,你妈妈又老年痴呆,记不得秘方了,不过你可以去请教那些酒厂里的老师傅,老技工啊,说不定他们记得些什么。”

包智美道:“上官玉盏不是我妈,我妈很早就生病过世了。”

她还道:“邱姐,就是帮店里卖酒的,你刚才见过的,找那些老师傅打听过了,只知道原料用的是泯市的麦子,太湖的粳糯,要泡,要烤,要蒸,至于火候,温度,发酵的时间,他们也说不上来,都是我爸在掌握。”

“他没留下什么笔记,手记之类的东西吗?”

“我爸确实有个笔记本,总是随身带着,可是他出车祸死的,人都烧得不成样子了,那本子也没保住,他过世之后,就是上官玉盏在主事了,我也没在她的东西里发现什么秘方的记录。”

怜江月又道:“那不如再去和你哥哥谈谈,毕竟这是你们家里的招牌,你们父母的心血,你们血浓于水……”

包智美冷笑了一声:“我就是和他谈不拢才住到这里来的,”她捏紧了拳头,忿然道,“我还发了毒誓,我一定会酿出万象酒,一定要叫他对我刮目相看!”可说完,她就又失落地垂下了眼睛,将怀里的瓷瓶用力放在了桌上,“我上网研究,查资料,借钱买原料,结果就做成了这么个东西……”

怜江月问道:“你对酿酒厂有什么印象吗?很热?多热?很湿?多湿?或者工人们在忙的什么事情,你印象最深?”

包智美摇着头,说:“小时候在老房子后院的酒坊里酿酒,那地方太热了,我不爱去,后来建了工厂,我也没去过。”

“那你这瓶酒是在哪里酿的?”

包智美带他走去窗边,往下一指,窗外是个后院。院子里摆着些竹席,甑缸,还有些木桶木勺,铲子,地上有个浅浅的土坑,院子一角堆着些粮食袋。

“那甑缸花了我不少钱。”包智美道,“还是从一个破产的酒坊收的,说是酿老酒用的。”

怜江月觉得奇怪:“怎么不去酒厂酿,那里的器具应该更完备啊。”他道:“你酒里的硫磺味应该是没有用铜器蒸馏的缘故,铜器能去硫味。”

包智美道:“酒厂是包仁慧的地盘,我不去。”

“你要想酿出万象酒的味道,就你后院这块地方,这些器具,没有可能。”怜江月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包智美扭头走开了去:“我是老女子!不能屈,不会伸!那酒厂其实也就是个勾兑的地方,建起来之后一次都没在那里酿过酒!”

她低着声音道:“酒厂是在包仁慧名下的。”

怜江月道:“怪不得你说是他的地盘,那这家店?”

“那是我们兄妹共有的!”她气鼓鼓地接着说:“万象酒虽然叫万象酒,可配方是上官玉盏调出来的!包仁慧就是看不惯她,才想把这招牌给砸了,他是私报私仇!”

怜江月想了想:“你刚才说的老房子,酒坊呢,那也在包仁慧名下吗?”

包智美道:“我不知道,而且,我也没那里的钥匙。”

“那报纸上说日本人要收购,合同签了吗?日期定了吗?”

“不知道。”包智美抬头看着怜江月,道:“我现在的情况就是想酿酒,不得其法,还有人追债,还有个恶毒的大哥要逼着我签字,卖店铺,好让他换大房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