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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舍利(8)

“你爸去过黑土地?”怜江月问道。

小李摇头:“他也是听他大说的,他大还说了,这炮仗里要是加了黑土地挖出来的土,声音震天得响,光白得刺眼,炸得人连灰都不剩,一根炮仗抵别人十来根。打日本鬼子的时候,村里一个制炮仗的后生就是靠着那里的土做的炮弹,在东北当上了炮兵连的连长。”

怜江月又问:“邪火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邪门的火嘛!”小李有些不耐烦了,连抽了好几口烟,吐出一阵阵青烟。奇异独特的烟味猛地刺激了怜江月的鼻腔,他咳嗽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发出追问:“有人……有人见过吗?你们村里的祖辈亲眼看到有什么火把一片地给烧黑了?他们怎么知道那是什么邪火?它和别的火怎么不一样了?怎么邪门了?”

小李不搭理他了,咬着烟不说话。曲九川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们,笑着说:“行,管它是真是假,就往那里去,咱们今天遇到的事算得上邪门了,再遇上个邪门的黑土地,负负得正,一定能把这人送成了。”

曲九川说这话时,一双眼睛晶晶发亮,仿佛遇到的事情越离奇,处境越诡异,他就越兴奋,越开心。怜江月被他笑的也有些想笑了。怜吾憎死就死了,死后还给他出了这么道难题,除了笑,他还能有什么表情呢?

小李纳闷地说道:“黑土地我是去过,可也没见过什么庙啊。”

“你什么时候去的?”曲九川问他:“去过几次啊?”

小李道:“九岁的时候,我记得特别清楚,家里几个小孩儿比赛做炮仗,看谁做得炸得更响,飞得更高,我就想起我大说的黑土地的事了,我就找过去,都说黑土地在村子北面,我还寻思着北面不就是美人坡,不就去北县了吗?从没见过什么黑土地啊。那天,我一大早就出了门,走啊走啊,走啊走啊,我感觉走了得有好几十里地了,愣是没见着美人坡,还遇到了大雾,天还亮着,可我开始怕,又走了很久,竟然真走到了一片黑土地上,我赶紧挖了不少土,我想说,原路返回,得赶上家里吃晚饭,又是走了很久很久,可怎么也走不出那片黑土地,我实在太累了,就倒在地上睡着了,醒过来就看见我大,他把我塞进了个木桶,用艾草好一顿洗刷,对着我念念叨叨,让我以后再别去那地方,说那地方被邪火烧过,专招邪门玩意儿,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着了道的,还让我吃了七天鱼眼睛。”

曲九川不解:“吃鱼眼睛干吗?”

“说是我的眼睛着了邪魔歪道的喜欢了,隐隐有邪光恶影忽闪忽闪,看得人犯憷,得吃鱼眼睛驱邪。”

小李说完,瞥了眼怜江月,四目相接,他赶紧移开了视线。怜江月眨了眨眼睛,小李方才那一眼不由让他想起来怜吾憎和他说过的一番话了。

怜吾憎对他说过,比如我练的功夫很邪门,就叫邪功;比如你的眼睛就很邪门,那就叫邪魔眼,冤孽眼,我看着你,我都觉得犯憷,我一般是不犯憷的,一般都是别人憷我,你要想学什么正派功夫,我敢说,没一个师父愿意收你当徒弟,谁愿意没事招惹冤孽呢?

想到这儿,怜江月一看担架上的怜吾憎,又看看面如死灰的小李,还有跃跃欲试的曲九川,心下拿定了个主意,这万一真出了什么邪门的事,连累了别人,那是活造孽。

思量间,他们三人已经回到了面包车前。曲九川拿钥匙开门,怜江月将怜吾憎从担架上背起,道:“我想了想,这事就不继续麻烦你们了,我打个车,找一找那个了却寺。”

曲九川苦笑了声:“就这么背着你爸叫车?车倒有,来了恐怕直接跑了。”

小李也说:“你要是说要去黑土地,没一个敢去的。”

怜江月弯着腰,呼吸有些不匀了,别看怜吾憎骨瘦如柴,刚才曲九川抗着他也很是轻松,可这人到了他身上,却似有千斤重,背着不过才几秒钟的时间,怜江月竟有些喘不过气,呼吸声都粗重了不少。曲九川忙把怜吾憎从他背后抱了下来,抱上了车。怜江月从上衣内口袋里摸出个药瓶,干咽下,调理了番气息,缓了过来,道:“没事,肺不好,容易气喘,老毛病了。”

曲九川道:“上车吧,我要把你留在这里,那就是不讲信用,做生意最讲究的就是诚信。”

他推着怜江月上车,怜江月还是气虚,甚至有些头晕,难以拒绝,在车上坐定后,他听曲九川道:“我明白了,你爸这是人的执念在作祟,电视电影里不都这么演吗?咱们得完成他的心愿,你再说说吧,他还交代了你什么,说不定他的遗愿未了,拉到庙里也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