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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舍利(55)

天什么时候黑了呢?

“快去,快走。”

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似是在这么说着话。

“跑呀,跑呀。”

怜江月踉踉跄跄地跑了起来。

第17章 (5)

一开始,因为失去右臂的阵痛,他的步子迈得很小,渐渐地,他越跑,步子迈得越来越大,还越跑越快。右侧身体也没有那么痛了,也不像平时,跑不上几步就开始气喘。奔跑时产生的快乐完全将那些痛苦,那些身体的不足压了过去。怜江月甚至感觉捂住右肩的左手手心开始变得干燥,仿佛那些断臂后流出来的血全都被风吹干了,可他也顾不上看伤口一眼,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管在山间小径上跑着,一头扎进了那狭窄的洞穴。他眼前是抹黑的一大片,但他的心境开阔极了,视野也跟着十分开阔,似是能望到很远的地方。世界之大仿佛尽收他的眼底,大江南北,他都想要跑去看一看,闯一闯!

怜江月一阵兴奋,忽而饿得厉害,随手抓了苹果,也不知它是被用来祭拜哪路大仙的,他抓着它就大口吃了起来。

他这么吃着苹果,穿过了瀑布,几步踏过湿冷的潭水,扔下苹果核,钻进了茂密的山林里,踩着乱石和枯叶继续狂奔。因为对这片山林太过熟悉,黑暗的环境和杂乱生长的草木并没有妨碍他下山的步伐,他甚至还抓到了一些草药,捂在伤口上,并且吞吃咽下。他的右肩有些发痒了,他瞥了眼过去,看到本该是右手的地方围绕着些黑烟。他的右手好像还在,只是完全融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密林中,他想到,这或许是类似于“幻痛”的幻觉,他才失去他的手,心理上还没有完全适应,近而影响了他的判断。

不过,这手臂在或不在,都不影响怜江月此刻十足快乐,十足放松的心情。他如此高高兴兴地跑进了山下的村庄,见到零星一些灯火,这才慢下了些脚步。如此在村里的平地上走了一阵,怜江月顿觉腿软疲乏,口干舌燥,便摸进了一家院子,想和村民讨些水喝。

这院子恰好是徐阿婆家的院子,徐阿婆正在晾衣服,家门敞开着,一大片光照着她的半边身体和两排晾衣服的竹竿。怜江月看见她,喊了她一声,道:“徐阿婆,能不能给我些水喝喝。”

徐阿婆一看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朝他招了招手,颇热情:“进来坐啊,进来好了。”

怜江月却站在原地——那室内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说:“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他怕走到亮处,叫徐阿婆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吓到她。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成了个什么样子,不过断臂的人,自然是有会吓到人的地方。

徐阿婆要来拉他进屋,怜江月连连摆手,想要说些推辞的客气话,忽而头晕晕眩,体力不支,摔在了地上。他心道:想必是刚才凭着一股冲劲跑得飞快,现在停了下来,身体终究还是支撑不住那样的运动量。

怜江月晕了过去。

奇怪的是,他的意识还很清晰,只是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竟能看到徐阿婆,能看到他自己。

徐阿婆的形象变得很大,很薄,倾斜着压在他的视线上方,她招呼了自己的儿子出来,他儿子也是个歪歪斜斜的巨大的样子,他们像是哈哈镜里映出来的两个人。而他呢,被这两个单薄的,歪斜着身体的巨人担了起来,抬进了客厅,放在了一张双人藤椅上。他眼前的景象摇晃了下,徐阿婆和她的儿子缩小了些,慢慢恢复成正常的人的样子了,不过,他们的脚像是完全和地板贴在了一起。怜江月又看了看藤椅上的自己,吓了一跳,他忽然是变成了一座山一样,压在同样像山一样的藤椅上。

再看徐阿婆,她慌里慌张地走了出去,而她的儿子站在客厅一角,用座机打电话。

怜江月甚至还能听到声音。

他听到徐阿婆的儿子说道:“是,他人在我这里。”

“确定。”

已近中年的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紧张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靠紧墙根,说道:“那……那要把他绑起来吗?”

“不过他的手,他的右手还在啊。”

“好好好,那他要是攻击我们怎么办?”

“好……我等着你们!你们快些来!”男人挂了电话,也走开了。一会儿,他拿着一把菜刀,抓着一把草绳进来了,惊惧之余又夹杂了些许狠劲。徐阿婆跟在他后头,探头探脑地往怜江月身上张望。怜江月也往自己身上张望,他看自己,看到的还是一个像山一样的巨人。

这时,一个小男孩儿揉着眼睛从里屋跑了出来,徐阿婆就抱起孩子,哄孩子说:“去睡,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