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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舍利(274)

印无章侧着脸看他:“杀了他,你能活?”

“我不知道啊,你不试一试,我怎么知道?”

“你想死?”

“我早活够了。”

“不对吧。”印无章说,“刚才我说问你一个问题的时候,你已经是竹心木了吧?你问我要钱,可是钱在这里是没法花的,钱,死了也没法花,说明你潜意识里是不想死的。”

风煦微回头看了看,笑了出来:“印无章你大学学心理学的啊?”

怜江月瞅着哑口无言的竹心木也笑了出来,那竹心木确实一时接不上话了,磨了磨牙齿,刮了刮指甲壳,憋着股阴损劲,盯着印无章道:“他可不是学心理学的嘛,就为了搞清楚他妈是怎么疯的,为什么疯,为什么不要他。”

印无章突然大笑:“哈哈哈,木竹道人,这世上所有的事情,所有人的所有秘密,没有你不知道的,可你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真是讽刺。”

竹心木一掌斜劈向印无章额头,掌风分开了印无章的头发,手掌却没劈下去,那印无章也是胆量过人,岿然不动,眼睛都没眨一下。竹心木一甩宽袖,卧倒在了小船上,睡去了。

印无章就也无话了,船上安静了下来。怜江月坐在风煦微边上,说道:“我打算照顾行山。”

风煦微想到他们进蛇嘴之前,行山确实有疯癫的征兆,想必是杀人的事情败露,对他的打击太大,心里难以承受。他道:“那你得找个地方住下来吧,行山如果真成了需要人照顾的状况,你总不能带着他走南闯北,风餐露宿,想一出是一出吧?”

“这些我都还没想好……”

风煦微就要埋怨几句,可一想,怜江月往后如何生活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干吗非得把他的事情吊在心上成天惦记?为他往后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发愁?风煦微就又有些和自己置气了,只是轻轻地说:“算了,我也管不着,不想管,这么多屁事,我管得过来了嘛我……真是自寻烦恼。”

怜江月将他这席话一字不漏地听去了,他就说:“你那学校有什么难处需要人帮忙的吗?”

“那难处可多了,缺宿管,缺伙夫,缺打杂的,你打听了干吗,这些粗活你干得了吗?”

“风煦微,我很想答应你去你的学校给你帮忙,但是我以前是有很多想做的事,不敢做,之后是什么事都想做,现在,我是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怕我此刻答应了你,出去之后又有了别的想法,变了卦,又伤了你的心。”

怜江月这话是说到风煦微的心坎上去了,他确实不想经历那种患得患失,但他更不想被怜江月发现他心里还存着他,还放不下他。他要的分明是一个人的一心一意,明知怜江月办不到,可怎么就是忘不掉他呢?一种深深的挫败感裹住了风煦微,从小到大,除了师父郁玄东,他从没对任何人低过头,大师兄威胁他,他也是为了师父的脸面才不和他争执,加上他也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去照料好那些学艺的孩子。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明白这个道理,可人都明白任谁早晚都有一死,可每一个人不都还努力地活着吗?明白道理又如何,世上多的是道理,也多的是明知故犯,口是心非的人。

难道他再遇不到比怜江月更好的人了吗?怜江月有什么好的呢,好在哪里呢?皇甫辽难道不比他更贴心,不比他专情,不比他温柔,不比他好相处?难道是他已将自己的全心全意全给怜江月,再偷不出,掏不出半分情意给别人了?

风煦微挣挣扎扎,强颜欢笑:“伤我的心?你够格吗?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又说:“愿意给我帮忙的人多的是。”

怜江月问他:“那以后我和行山能去看看你吗?”

风煦微一瞪眼:“你说得这么可怜干吗?你不是一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潇洒得很吗?我看我这个姓你拿去用吧!”

怜江月笑了笑:“那我把我的姓给你。”

“你可怜我是吧?我有房有车有人爱,我可怜什么了我?”风煦微和怜江月越说越来气,人都发了抖,也没法好好划船了,小船摇晃,又见那船前的银河忽然断了,印无章赶紧是抓紧了船身,小船沿着一条瀑布直直往下跌落,噗通一声落进了一条大河里。瀑布落差并不大,竹心木和全素雅都还老老实实地睡着。

怜江月回头一看,瀑布上方是一片晴天,银河消失了,唯有风煦微的眼里还有点点星碎的光芒在闪烁。他伸手擦了擦他的脸。风煦微打开了他的手,把船桨塞给了他,道:“我累了,你来划。”

他就坐去了一边想心事,继续生闷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