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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颗舍利(162)

他也是没料想到他这个师弟会如此为他奔波,又想到他在卞家的这么许多年,也只有行山这个师弟待他真心真意,与他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不免有些感动,定定看着行山,道:“这一路寻觅,也辛苦你了。”

行山轻轻摇了摇头,道:“辛苦的是你……”他的眼眶一下湿润了,语调也梗咽了,握紧了拳头道:“我不愿意人人都把你当成恶人,你不是他们说的那样的人。”

怜江月一拍他,莞尔:“管别人怎么看干什么?”

他笑着看行山:“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就行了?”

他就抱起了胳膊,闭上了眼睛打盹。

行山默默地注视着怜江月,他的这个三师兄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他的肩膀好像更宽阔了,双手好像更有力了,他的一言一行是那么的自在,神态也是那么的逍遥。

在卞家那么多年,他从未见怜江月笑得这么轻松,也从未听过他如此漫不经心得说过话。从前,怜江月也爱笑,他笑时得体,温和,他的一举一动,待人接物也都是恰到好处的。现在想来,这些得体和恰到好处或许是常年压抑的结果。

也确实有几次,他看着怜江月和师父,和大师姐相处时觉得他的眼神沉重,肩膀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他总以为那是师父对三师兄的期望凝聚而成的重担,又或是三师兄对自己的期望而压在了自己身上的重担。可或许压着怜江月的并非什么期望,而只是别人的目光。他是寄人篱下的弃子,不想无家可归,不想再度被遗弃,就只能察言观色地活着,用别人制订的规矩把自己束缚成别人满意的样子,用笑容拉近自己和每一个人的关系,营造出一个相亲相爱的生活圈。

行山不由想到,要不是怜江月对他照顾有加,他受了委屈,受了伤,都能去他那里讨一些好,平日师门中有些口角争执,也都是怜江月维护着他,他在卞家会活成什么样呢?

此时,他是有很多话想和怜江月说一说,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一问他,可那木竹道人行迹成迷,要找到他必定不轻松,此行还有的奔波,他们都得养足精神,于是,他也就只是挨近了怜江月一些,胳膊靠着他的胳膊坐着,也闭目养神了起来。

第46章 (4)

他们师兄弟要去的那座山叫做夫子观海山,传说曾有一位北方的教书先生远道而来,在此避世,结庐而居,日夜观海。这一路紧赶慢赶地到了那山脚下的夫子村,行山带着怜江月和一个中年男子见了面。这中年男子就是在论坛上发帖讲述自己奇遇的网友,网名叫正登山。

碰面之前,行山先和怜江月交代了:“先前和他说好了,会带我们去他遇到那个怪人的地方,我说我们是记者,到时候可别露馅了。”

到了正式碰面时,那正登山对着两人略有些歉意,道:“这山恐怕是不能陪你们爬了,我也不建议你们上山。”

行山急道:“这怎么说?”

正登山道:“我表弟就住在这村里,和我说,自从我下山走了之后,山里老不太平,一些上山采药的,砍柴的也都不上山去了。”

三人正坐在一间小茶馆里喝茶,正登山压低了眉眼,压低了声音,接着道:“上了山不是踩着挖出来的大坑,就是被捕兽夹给夹了,老徐家的小五上山收些菌子,不见了三天,那是一顿好找,昨天才在半山腰找到,人被网起来了,两天两夜吊在那里,差点没渴死。”

怜江月道:“有人设了陷阱要猎动物?”

正登山一指不远处的夫子观海山,山不高,不见云雾,山顶戴着翠冠,山上葱葱郁郁,草木密集。他摆着手,愁眉不展,道:“没有的事,我常来这里露营登高,这里的村民都是靠打渔为生的,山上除了野兔,就只有野猪,野猪我们也惹不起,不招惹,从没有人在山里弄过什么陷阱。”

他一叹气:“这山以前上得,现在上不得咯。”

怜江月一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座有故事的山。”

正登山眨巴着眼睛:“你们还要去啊?”

行山也笑了,给他斟茶,道:“您放心,我们自己有数。”

正登山又劝了句:“你们要是出了事,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

他在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纸,递给行山,道:“对了,上回微信发你的画像,我复印了一份,我说你们记者不是很会编故事的嘛,就拿着这画像编个故事交差得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社会新闻,就是个怪谈,犯不着冒生命危险,是不是?”

行山还要说什么,怜江月按住了他,冲他比了个眼色,正襟危坐,对正登山道:“听您这么劝,我看确实是挺危险的。”他一瞅行山,“那不然我们还是打道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