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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朗维尔的庄园(275)

作者: 苍狼之鱼 阅读记录

“正好,我今天还没有做祈祷,可以和他一起。”

然而当子爵走进了法朗坦家的时候,他才发现彼得老爹没有说假话——路易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小祈祷室里,这个小祈祷室只有一扇极高的窗户,一旦把门锁上,就算想从窗户里闯进去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宁可在里面跪上一天一夜,也不愿意再和子爵见面。

“先生他自从巴黎回来之后,就经常这样。”彼得老爹告诉卡利斯特,“不过今天的时间要更久一些,我想想,啊,从今天中午到现在他都一直呆在祈祷室里。”

也就是说,从中午看到他的那一刻起,路易就一直在祈祷室里呆着,他把自己反锁起来,仿佛有了那一道门锁,他便不必面对那些良心的责备、道德的拷问,以及,那些悖逆一切的情感。

面对路易如此决绝的无声坚拒,卡利斯特·德·杜兰德,这个在面对他父亲、祖父的残酷教导,面对巴黎贵族的明枪暗箭、尔虞我诈都没有皱过眉头的男人,忽然就意识到了路易曾经说过的那句“我不会再和您见面”并非只是随口一说,他心爱的人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慢慢从打击之中冷静下来。

“路易。”

他试着推了推祈祷室的门,然而里面的人既没有开门,也没有回应他。

“你不能这样对我。”

卡利斯特低声对着门里面的人说,他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自从掌管杜兰德家族、登上权势的高峰以来,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总是能得到——人总是有弱点的,不是吗?金钱、女色、权势、名声、美食、华服,他已经习惯了用这些来驱使人心,然而这些都无法让他打开面前的门:“我请求你,路易,无论如何,至少让我看一看你,你不能对我这么无情。”

隔着那一道薄薄的门,祈祷室里面,路易跪在冰凉的、没有铺设毯子的地上,他必须拼命捂住自己的嘴,才能让自己抽泣时的声音不要被外面的人听见。

在他面前,是供奉着熏香的圣母与圣子像,圣像上的圣母玛丽亚披着蓝色的斗篷,低垂着眉眼注视着这世间被困扰的芸芸众生,神情中有着淡淡的怜悯与哀愁。

不要回答他,不能接受他的请求——路易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把所有的一切都掩藏起来,埋在心底里,所有不为俗世所容的爱与恨都应该被湮灭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所有的罪孽也只需要一个人来默默祈祷与赎罪,让一切都回归它应该在的正轨上,这才是对他、也是对卡利斯特最好的选择。

宗教容不下他们之间惊世骇俗的情感,世俗不允许他们悖逆道德的抉择,法律更不会容忍有伤社会风化的爱恋,而他自己,也无法接受卡利斯特的所作所为;如果他们之间的事情传扬出去,他们都只能迎来彻底的毁灭,既然这样,只有将这一切都掩藏了埋葬起来,等待时间来做出的最后的审判。

万能的主啊,您可曾听到您迷途的羔羊的哭泣与祈祷?如果这一切都是您的安排,那您为何要让我们置于这样的境地呢?

那天卡利斯特在祈祷室外面等了两个多小时,最终路易还是不愿意打开门见他,他不得不失望而去。

而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杜兰德子爵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却都不能动摇路易的意志:路易现在过着的,完全是最为深居简出的生活,他几乎把自己的生活用度和玩乐都削减到了最低的限度,除了弥撒和节日的宗教仪式之外基本不在公众场合露面,更别说参加小镇上举办的招待会、亲友会或者别的娱乐活动了;法朗坦家的大部分事情都交给了忠心耿耿的管家和彼得老爹去打理,和路易已经去世的父亲吕西安先生素有不快的德·尚杜先生直言不讳地说,“我们有了一个不是教士的教士,不是神甫的神甫。”

即使卡利斯特抓准了一切他能找到的机会,路易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不得不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也会垂下眼睛,像一只温和顺从的羊羔一样安静地站在那里,而绝不会主动和卡利斯特说话,更别说像在巴黎的时候那样开心地回应子爵了。

“您对我未免太过残酷。”

卡利斯特对于路易的沉默完全无计可施,他曾经尝试过在深夜的时候从窗户爬上路易的房间,试图逼迫他对自己说话,然而路易在发现他之后,也只是沉默地坐在他自己的床上,既不驱赶他、也不欢迎他;他后来甚至更进一步地躺到了路易的床上,他们彼此和衣而卧过了一夜,这回路易倒是有了一点反应:他把法朗坦家二楼的窗户全都用木板给封死了。

而对于子爵的请求、抱怨、告白和指责,路易永远只有一句话:“我为您在天主面前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