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金炉小篆香断尽(98)

明知道他应该是恨不得立刻赶到彭城,我却是希望这旅途漫漫,最好漫长到永世没有尽头,便是永远和他这样一起行在路上,我也愿意了。

只是愿望而已,再慢的行程,也终有终点。

彭城还是到了。

昔日的楚王都城,今日已经成了项王的天下,就连城外的大道两边,也驻扎了项羽的无数士兵,到处是旌旗飘扬。

那一百卫骑被张良远远地留在了城外。

站在城门口,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仍是想让我随了那些卫骑留在城外。

我对他笑了一下,笑容坚定。

这个时候了,他以为我还会舍他一人去面对项羽的千军万马吗?

他握了下我的手,对我点了下头。

我知道,他终是应了让我随了他共赴生死了。

相爱的两人,本就该是如此,不是吗?

他站在城门之外,对着城头之上的军校朗声说道:“韩国司徒张良已到,烦请通禀项王。”

城门之上立刻探出了密密一排的人头,盯着我身边的他窃窃私语起来,眼中现出的,是惊奇和敬佩之意。

我微微转头,望着他平静的侧脸,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骄傲的激动。

这就是他啊,我所爱的人,即使是他的敌人,也不得不为他所折服。

我不知道那前去通报项羽的人是不是骑了马一路狂奔过去,又一路狂奔而回的,从城门到行宫,这段路的距离并不算近,但是没等多久,城门便打开了。

我随了张良,进入了彭城。

此时的彭城,早已不是我当日离去时的那般模样了,城中也到处驻扎着项羽的士兵,平日繁华的街道之上,此刻竟是一片萧条,难得见到几个普通百姓的身影。

项羽想要在家乡展露自己的雄风,只是他不知道,早在他下令坑杀了那二十万秦国降卒的时候,他的名字就已经与残暴这两个字等同了起来,就算是他的父老,也只会俯伏在他的脚下瑟瑟发抖。

青色的瓦楞,宏大的殿宇,阴森的带了霉味的空气,仿佛随时会从后面蹿出恶灵的随风飘荡的红色帐幔,这个城市里,唯一没有改变的,或许就是这里了。

项羽坐在了昔日心曾端坐过的位置,看起来是那样的凛然不可侵犯,他的两边,分列了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文武大臣。

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只是今天,座中的主角换了一个人而已。

当项羽看到我的出现时,像是吃了一惊。

我朝他笑了一下,就仿佛他不曾让人杀过心,那个不过十五岁的少年。

他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看向了我身边的张良。

☆、再入彭城

项羽盯着张良,面色阴沉,张良亦是坦然与他对望,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一边的范增咳嗽了数声,不停地向着项羽使眼色。

我的心一下子突突直跳,手紧紧地捏成了拳。

项伯突然从文臣的队列里站了出来,笑容满面地对着项羽说道:“项王东归之后不是一直没有汉王的消息吗?想来心中必是有些牵挂,张司徒刚从汉王那里归来,应是知道一些的,何不向张司徒问个清楚?”

项羽仍是没有作声,只是看着张良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一丝抑制不住的好奇之意。

张良看了项伯一眼,对着项羽说道:“我在褒中与汉王辞别已是很久了,想必他现在已经入了蜀地。”

项羽冷哼了一声:“入了蜀地又如何,他该不会暗地里又在谋划什么吧?”

“项王难道还没有听说吗?”张良微微一笑,“汉王入汉中后,就已经把身后行经的栈道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他的话一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就连范增那张瘦削的老脸上也是微微露出了惊奇的神色。

项伯立刻对着项羽呵呵笑了起来:“恭喜项王啊,汉中地险,这栈道乃是出入山间的必经之路,现在汉王烧了栈道,就是在向项王表明他从此绝无复出之心啊。”

项羽将信将疑地瞥了范增一眼,却见他已经收了讶色,捻着自己下巴上的花白胡须,冷笑着摇了摇头:“烧了栈道,还可重建,这算得了什么?”

张良看向范增,淡淡说道:“栈道建于半山之腰,千里之长,绝非短期之内就可重建,且一旦重建,项王自然便可知晓,那时又有何惧?”说完,他转向了项羽,“其实我与沛公西进,不过只做了两件事,一是让沛公还军灞上,等待项王入秦;二是在鸿门宴上力求诸侯之间不伤和气,不要发生自相争斗之事,不然项王怎么能够召集诸侯,被天下尊为盟主?”

上一篇:轻语 下一篇:步步莲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