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我已没有心思想这些了。
“左尹大人,我要离开此地,你必须要为我安排。”
我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这样说道。
他立刻使劲地晃着自己的脑袋:“辛姬,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我打断了他的话,紧紧盯着他:“你能,你有这个能力的!”
他又皱起了眉头,眼睛转了一下,搬了张良出来:“辛姬,子房随了沛公南下汉中之时,又嘱托了我……”
“左尹大人,心是我的弟弟,他如今正在行往断头之路,你就真的不能再帮我一次吗?子房若是在的话,他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望着他,几乎要垂泪了。
他看了我一会,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
夜半时分,我绾了头发,穿了楚军兵丁的衣服,独自一骑,朝着郴县的方向狂奔而去。
郴县地处五岭北麓,战国时期被称为“菻”,意思就是长满青蒿的地方,后来虽然形成了一定规模的城邑,但想想也就知道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了。
我几乎是不眠不休地在赶路,途中已经换买了两次的马。
心和他那些楚臣们的迁移路线,一路上我很容易便能打听得到,只是越到后来,我的心就越发沉重了。
据沿途目睹的百姓说,义帝行于道上,左右群臣,怨声载道,逃亡了无数,最后剩下的,也只是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叟了,路人见之,无不心酸同情。
我咬紧了牙,拼命催马向前。
半个月后的一个黄昏,我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一座黄泥筑成的城邑,笼罩在昏黄的一片夕阳之中,看起来分外苍凉。
郴县到了。
我见到心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驿站院落里的一口水井旁边,四周一片破败,空无一人。
他看见了我,想站起来,却是一个不稳,摔到了地上。
我疾步上前,扶起了他。
“辛姬,你终于来了。”他望着我,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我的泪,一下子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他的手和光着的脚背之上,满是污泥,很明显是刚刚从田间劳作归来,他此刻应该是想自己打水洗手。
“你吃过饭了吗?”
我问他。
他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脸色却是一片苍白。
我放开了他,到了驿站的堂屋门口,猛地一脚踹开了大门。
“谁谁啊,找死啊……”
一个驿丞模样的人闻声而出,看着我一脸怒气。
“他是义帝,楚国的义帝,迁都到此,下田劳作也就罢了,到了现在,竟然连口饭都没得吃?”
我望着他,冷冷问道。
那人一怔,迅速瞟了心一眼,才又不屑地笑了起来:“你是何人,竟想给他出头?他是义帝,义者,假也。我告诉你,能让他在这里有个铺盖睡觉,就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要是嫌弃,现在就可以滚出去!”
这些天来,我独自积结的怒气终于不可遏止地爆发了出来。
我从大腿处抽出了匕首,噗地cha-进了木门之上,猛地一拉,半扇门便如布帛一般应声而破,喀喇喇掉在了地上。
我将匕首对准了那驿丞,阴森森地盯着他。
“你倒是说说,是这木头硬呢,还是你的嘴巴硬?”
那驿丞吓得脸上血色全无,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摆手,忙不迭地叫屈:“军爷息怒,军爷息怒,我也不想这样啊,只是这本县郡守吩咐我如此,我一个小小的驿丞,又岂敢违抗?”
我冷哼了一声,摸出了一块镒金,丢在了地上。
那人眼睛一亮,喜出望外地拣了起来,立刻对我点头哈腰:“军爷稍候,我这就给义帝上饭。”说完便一溜烟往里面跑了。
我收了匕首,慢慢回到了心的身边。
他看着我,叹了口气:“辛姬,你又何必如此生气,其实,我就不过是一个放羊的而已,从前比现在还要不如,所以我不难过,你也不要为我难过。”
我不语,默默给他吊了一桶水上来,将他的手轻轻地放进了水里。
“心,吃过了饭,立刻就跟我走。”
我对他说道。
☆、如雪容颜
但是我们却走不快了。
当天晚上,心就发起了高烧。
这么久,他应该都是独自一人支撑了过来,现在乍见到了我,精神懈怠了些,郁结已久的阳热之邪终在体内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