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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75)

又要分离了吗?

又要分离了。

不,我真的不愿又这样再次与你匆匆分离,如果可以,请带上我。

“子房,我想到城门看你离去。”

但是最后,我只是笑看着他,这样轻轻说道。

他望着我,片刻不语,终是微微点头,朝着他面前的心施了个礼,便牵了我的衫袖,转身而去了。

出了藻饰的朱红庭门,我上了自己的马车,车夫在前挽缰,马车辘辘而行,沿着月光之下的官道一路出城。他骑在马上,始终行于我的身侧,不时回转头来,看着车窗之内的我,露出一个笑容。

再次的离别,本该会让我难过,但这样的场景,却让我恍惚觉得自己便是那新妇,正随了我的新郎归家共牢合卺,拜望姑舅,而非从此又是天各一方,云水渺渺。

行宫到城门的路,竟然如此的短,我尚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之中,马便已停蹄不前了。

他到了我的车前,开了门,一边扶我下车,一边低声几乎是对我耳语而道:“项梁幼弟项伯,乃是军中左尹,他早年杀人,我曾在下邳救过他的性命,与我故交匪浅,我已将你嘱托于他,有他护佑,我去了亦可放心。”

与他的距离是如此的近,我已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对我说话时掠过我耳边的气息。

我侧过脸,对他莞尔一笑,他虽是离去,却仍不忘为我在此寻求庇护,我心中又有何憾?

城门边上,月色溶溶之下,不知何时竟已有了两人,俱是牵马而立。前面一人布衣打扮,身后之人却是甲胄着身,应该是个武将,抑或是那身前之人的护卫。

他亦是看到了这两人,面上露出了微微的惊喜之色。

“阿离,此乃沛公,他知我今日要走,竟是到此相送了,你稍候我片刻。”

我点了点头,他便转身朝着那两人走去。

沛公,刘邦,日后楚汉相争中的胜者,西汉皇朝的高祖。

今日我在心的殿宇之中,便已在张良的身前看到过他了,只是那时,我的眼中并无旁人,所以当时对此人也并无特别注意。此时看去,见他应有四十多岁的样子,高额隆鼻,留有须髯,这样的相貌,也算得上周正了,并未像后世传说的那样双耳垂肩,两手过膝。

张良已经朝着刘邦而去,刘邦紧走几步,便自己迎了上来。

“子房,自与你相识,去岁以来,若无你在我身边出谋划策,我怎能会有今日如此局面,本还指望继续能仰仗你的谋划,未曾料想今日你竟要离我去辅佐韩王,那韩王何等幸甚,竟能得你如此……”

他注视着张良,语气诚挚,最后竟是不能成言了。

张良亦是有些动容,叹了口气,说道:“良自遇见沛公,便深觉沛公器量宽宏,乃是不凡之人。良才疏学浅,侥幸助沛公赢了几仗,竟也得沛公如此厚爱,良实是感激不尽。只是韩乃我故国旧家,我父祖几代事韩,复韩乃是良生平最大心愿,此时更是不敢相弃。得此上天所赐机会,须得护了韩王入境复国,万望沛公谅解……”

刘邦抬起头,满面唏嘘之色,突然注意到了一直默默立在张良身后的我。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又看了下自己面前的张良,默不作声了。

我非常肯定,如果不算上今日朝堂之上的那一幕,此刻应该是他第一次见到我,所以我和他,应该是绝无宿怨的。

但是我却在他的目光之中,看到了一丝嫌恶,甚至是隐隐的敌意,这嫌恶和敌意,他应该已是在尽量掩藏了,但我还是感觉到了。

我亦是望着他,只是心中微微地有些不解。

张良也注意到了刘邦在盯着我看,便也回头瞧了我一眼,神色温柔,我对他笑了一下。

刘邦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再看我了,他只是继续和张良道别,神色间一片不舍。

是我太敏感了吧,我暗自嘲笑了下,素未平生的我和他,又能有什么嫌隙呢?

我随意看向了一直默默站在刘邦身后十几米开外的那甲胄之人,刚才从我下了马车站在这里,我便感觉到了那人紧紧注视着我的目光,这目光盯着我,一直到了现在。

这样的无礼注目,让我心中微微地有些不悦。

月光此时恰被一片乌云遮住,若隐若现,我看不清他的面孔,却隐隐觉得有些面熟,仿佛从前在哪里见过。

我仔细再看去,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流到了心脏,我甚至听到了自己心口突突跳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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