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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60)

“如此甚好。”

他端详了片刻,微笑着点了下头。

月影渐高,月华正浓,我抬头望着他泛了温暖笑意的湛黑眼眸,不觉竟是痴了。

☆、英布求亲

始皇帝三十七年十一月。

这一天,我的义父吴芮,接到了来自咸阳的紧急驿报。

“怎么样,咸阳驿报都说了什么?”

一旁的萍夫人见他看着驿报,久未作声,忍不住便出声望去,面上神色里,难掩担忧。

确实,也难怪她如此,这些年来,尤其是最近两三年的时间里,咸阳宫中的那位尊主,尽管仍是足踏六合,俾睨天下,但他统治下的这个国家,却早已是风雨飘摇了,各种势力在暗中涌流不断,百姓生活较之从前,更是困顿。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义父治下的洞庭和长江一带水域,这两年来,光水盗就层出不穷,手段彪悍,为害甚广,义父时常出兵剿压,只是屡灭不绝,就连吴家军中,也时有兵士折损。

义父看了萍夫人一眼,将手中的驿报递给了她。

萍夫人接过,迅速看了一下,很是吃惊。

“始皇帝巡游要经由云梦?”

“是啊,而且要我即刻动身前去接驾。”义父点了点头。

我站在一边,亦是有些动容。

云梦就是两千多年后的洪湖和洞庭湖一带,此时归我义父治下,始皇帝出巡既然要经过此处,我义父这个由他亲封的番君自然要去候驾了。

第二日,义父便着装带了随从,从瑶里一路疾驰,出发赶往云梦了。

送走了义父,像往常一样,我接连处理了几个受伤比较严重的士兵的外伤,看看其他的应无大碍,便交给了语来处置,自己慢慢地回到房间,坐在了塌上。

秦始皇,终于开始了他的第六次出巡,但他绝不会想到,这也是他的一次死亡之巡了。

徐福走后的这许多年来,始皇帝并未放弃长生的追求,他又相继相信了卢生、韩终、侯生、石生等方士,继续痴迷于求仙问药,他的这次出巡,其实就是一次求仙之旅,只是最后,长生不得,反而死在了回程的途中。

我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

等了这么多年,我所等的,不就是这样的一个消息吗?

我从枕下摸出了那一把玉骨梳,轻轻地拂过,指尖触感温润,一如当年他望着我的眼神。这么多年已经过去了,但至今,我还清楚记得那晚灯火流溢中,他将这玉骨梳cha-进我发髻后端详我的样子。

“如此甚好。”

当时,他说了这样的一句。

我将那玉骨梳握在掌心,独自微微地笑了起来。

“阿姊,阿姊。”

我没有上闩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个年轻女子。她是悠,我的妹妹,在我八岁到了瑶里,成为吴芮的女儿之后,我的义母萍夫人当年所产的那个孩子,而现在,仿佛就在弹指间,当年这个玉雪的女婴,已经长成了十七岁的盈盈少女。

看见悠进来,我将手中的玉骨梳收进了怀中。

悠没有看见,她径自笑盈盈走到我的身边,坐了下来,说道:“阿姊,你成日里闷在家中,不是种糙拌药就是读书,不觉闷吗?”

我笑看着坐在我对面的妹妹,她的面庞像是绽放的五月鲜花,声音动听,如同百灵歌唱。

“阿姊老了,不像悠,是我们瑶里的一朵鲜花。”

我抚摸了下她柔软的秀发,笑眯眯地说。

“阿姊又哄我了,阿姊才是瑶里的花呢,前几年我还小的时候就看见我们家中的门槛都要被向阿姊求亲的人踩断了呢。”悠看着我,睁大的眼里有了丝不解之色,“可是阿姊,悠真的不懂,你为什么就是不答应亲事呢,我们瑶里那么多好男儿,难道阿姊一个也看不上眼?”

我笑道:“悠,你来找我,准不是为了拿我来打趣的吧,说吧,有什么事啊?”

悠的脸微微地有些红了起来,忸怩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道:“阿姊,早上送了父亲离开后,母亲就跟我说,父亲前段时间已经为我定了一门亲事,我心中......”

她不再说下去,只是咬了嘴唇,春葱般的手指不停来回绞扭。

乍听得这样的消息,我微微吃了一惊。虽然此时的女子年及十五便可成亲了,只是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就连她的名字也是经我建议而取的,吴悠,无忧,我真的希望,这个可爱的女孩可以一生无忧。自己渐长未觉,只是当日襁褓中的那个女婴,今日竟然也要出嫁伺夫了,我的心中倏然生出了一丝不舍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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