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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47)

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了,萍夫人数月不展的眉头,终于稍稍地平复了些,苍白的两靥也浮上了淡淡的血色。

义父回来没多久,有一天,瑶里的庄中,来了一位客人。他见到了义父,一句话也没有说,先就是当头一个纳拜。

“在下徐福,名议,祖上曾是吴国御医,当年先祖随太子友一起南下,后与太子一脉分离至今。先父生前,曾切切嘱托,务必要我寻到太子后人。徐福不敢懈怠,多年以来云游四方,一直四处寻访,终是无果。也是机缘巧合,不久前我终于得知太子一脉竟在浮梁瑶里,所以星夜兼程,今日才赶到了这里,与旧日主公相认,也算终于了我先父的遗愿了。”

古时之人,对于主仆分位的认知,仿佛已经融进了他们的骨血之中,即使是隔离了几代之久,还是执着如初,这一点,已经远非我这个现代人可以理解的了。

他一言既罢,我和在座的吴芮、萍夫人都是面呈惊异之色了。他们应该是感动于这份虽然历经了几百年但仍在延续的故交之情,而我,却纯粹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了。

我仔细打量着他,他年约三十五六,头戴纶巾,方士打扮。

他自称徐福,看起来又是仙风道骨的样子,难道就是后世传说中奉了秦始皇之命为他寻访不老仙方后来不知所终的那个徐福?

徐福似乎注意到了我在盯着他看个不停,转头朝向我,微微地颔首笑了下,我这才有些窘迫地回以一笑,收回了目光。

义父早已经上前扶起了徐福,很是亲热,两人说了一些与先祖有关的话题后,义父不经意地问道:“议,你是如何得知我吴家隐居在此?”

徐福笑道:“两三个月前,我在黄山采药,不期与一吴姓少年相遇,两人一见如故,结伴游了几日黄山,临别之前,他问我意欲何方,我告知于他,他便指点我来此处……”

他话未说完,义父已经是面色凝重地问道:“那位吴姓少年,名字可是延?”

徐福很是惊讶:“你如何得知……”

说了这几个字,他突然抚须笑了起来:“是我眼拙了,现在想来,他与吴伯您确是有几分相像啊。”

义父苦笑了下道:“确实就是我那幼弟,他自小就不服管教,去岁离家出游,而今家母状况不佳,我欲前去寻他回来,天下之大,却又不知他在何处。”

徐福立刻说道:“吴伯尽可放心,上次我二人分开之时,仿佛听他提起要往关中之地而去,在下也欲行往关中,一路自会替吴伯留心,若是侥幸见到,定会带上口信。”

“如此甚是感谢。”

义父从坐塌起身,对他深深一礼。

“义父,我欲与徐君一同出行,可否?”

我突然开口,虽是问询语气,但很是坚决。

他望向了我,想都未想就断然否决:“不妥,你一女子,正是嫁龄,我此次回来,本就意欲为你择得良配,这才是正事。”

我微微笑了起来:“辛追多谢义父厚爱,只是辛追自知顽劣,娶我之男子,于他也绝非幸事一件,所以辛追自小就已立下决心,此生绝不敢耽误旁人。今日得见徐君,羡他见多识广,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辛追虽是女儿身,却也存了男儿之志,况且……,”我低头想了下,咬牙又说道,“延叔父离家已逾一载,祖母对他心心记念,日日牵挂,辛追不孝,却也想着能早日寻到叔父归家,好让祖母得见。”

义父还在犹疑,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萍夫人叹了口气,对着吴芮柔声说道:“夫君,辛追之言,深得我心,还是遂了她的心愿吧。”

我看向了她,恰巧与她的目光相遇,我感激地朝她笑了下,她对我微微点了下头,我知道,她应该是懂我的心思的,吴延离家,至少有一半是因我而起,我若不去寻他回来,只怕此后寝食终是难安。

“哈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言我乃今日第一次听闻,却深有同感。”徐福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新奇之意,他望向了义父,笑道,“我观令嫒眼目清朗,神色果决,并非一般闺阁女子,吴伯何不顺了她的心意?”

义父沉吟半晌,抬头看我,我朝他重重点了下头。他叹了口气,神色里闪过了一丝无奈之意。

我知道他终于还是同意了。

徐福在庄子里盘桓了几日,便要离去了,我既已决定要与他同行,为了出行方便,便束了胸作男子装束,临行前最后看了次吴母,再辞别义父和萍夫人,与徐福一人一骑,拍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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