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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34)

听说只是被吴伯收走,并非是我昏迷中丢掉了,我才松了口气。但是很快,我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

这样的一把匕首,绝非凡品,吴芮何等人物,他若是向我追根究底,我又该如何作答?

心中有些烦闷,便微微地垂下了眼睛,她以为我是因为伤口的缘故,疲惫想要休息,便也不再说话,只是不停做着手上的活。

到了晚间,我和另外几个伤者就被送进了一所庄子的室内,这里还不是瑶里,只是吴芮在彭蠡的一个落脚之地。很快,就有人过来为我们一一处置伤口。

解开我身上那由沈大娘胡乱裹扎起来的布,露出背后的伤口之后,我听见周围的人都抽了一口冷气,看着我的目光里都流露出了不忍之色,我便知道,自己的伤口,一定是非常可怕了,这个时代,还没有fèng合技术,更谈不上消炎,即便我之前侥幸没有死于失血过多,只怕过了今晚,伤口开始发炎无法自愈,最后还是会死于感染。

果然,在这庄子里,休养了将近十日,其余人的伤势都已经渐渐稳定,可以离开了,只有我,背后的伤口不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开始脓肿溃烂,到了后来,甚至发起了烧,根本无法下地。我知道这是因为我年岁偏小,对感染的抵抗力本就弱于大人,加上长期营养不良,更是难以靠自己体内的免疫系统杀死感染细菌。

昏昏沉沉地,也不知过了几日,这天喝完沈大娘递到我嘴边的苦的要命的药汁,眼皮沉重,迷迷糊糊中,耳朵里似乎听到了沈大娘和什么人在说话。

“这个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多谢吴伯相救,还收留我们在此养伤,只是阿离……”我听到沈大娘似乎在哽咽的样子,“阿离只怕是活不了了……,这孩子,她是为了救我才被伤成这样的,她要是真的就这么没了,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吴伯,求求你一定要救她啊……”

是吴芮来了吗?我想转过头去,向他讨回我父亲的匕首,但是眼皮沉重,竟然无法开口说话了,只是微微翕了下唇,便再次沉沉睡去。

醒来之后,又是在马车之上了,我的身下,铺了厚厚的软垫。

“你醒啦?”这次,听到的是一个清脆的声音。

我的身边,坐的不再是熟悉的沈大娘了,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小姑娘,她看起来,比我只大了两三岁的样子。

“吴伯已经让沈大娘先走了,现在由我来照顾你,我叫语,本来是彭蠡宅子里的,我阿姆他们都在瑶里,你不知道我老早就想去那里啦,可惜都没有机会,现在好了,我求了吴伯好几次,他才答应让我一路照顾你,说起来还真的要谢谢你啊……”

这个叫“语”的小姑娘,还真的像她的名字那样,说话又快又脆。

我吃力地笑了下:“水……”

她这才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手脚麻利地从边上的一个罐子里倒了碗水,小心地送到了我的嘴边,这一碗水,我喝起来也是十分地吃力,几乎洒了一半在胸口,才软软地将头继续靠在枕垫上。

后背的伤口,早已感觉不到痛了,只是一片麻木,疼痛仿佛转移到了我的前胸。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现在肯定已经溃烂得可怕无比了。

我很奇怪,自己的这口气,居然还真的可以吊到浮梁瑶里吴芮的宅院里,只是,我也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迷迷糊糊中,一阵幽凉的感觉,从我的后背传来,这是自从受伤的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以来,我感觉最舒服的时刻了。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看见身边除了那个叫“语”的小丫头,还有三十左右的妇人,娥眉淡扫,肌骨莹润,举止娴雅。

“夫人,你说阿离会不会好起来?”

这是小丫头的声音。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轻轻地叹息,接着,一个我这辈子,不,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听过的温柔声音说道:

“我这几日,日日都给她上了我家世代传下的秘药,好与不好,就只能看天意了。”

老天既然已经把我送到了这里,看来,并没有轻易收我回去的意思,在持续发热了这么多天后,有一天早上醒来,我竟然发现自己没有像往日那样头晕,而后背的伤口,也不再是之前那让人绝望的麻木之感,而是又痛又痒。过了几日,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脚踩在地上走路了,虽然还是有些绵软,但是精神,却已经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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