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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178)

“相信我的话吧,陛下。我本来就是个能见到未来的卜者。”

最后,我直起了身,看着他,微笑着说道。

☆、终结

他看着我的目光里,是怎样的一种怨毒与愤怒啊。唇与鼻剧烈地翕张着,本已经形同槁木的一个人,此刻仿佛忽然被注入了来自巫蛊的力量,整个人都扭动了起来。

身后的前殿里忽然传来杂乱而焦急的脚步声,我听见有宫人惊慌地出声阻拦,却拦不住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高大而沉重的门被猛地推开,涌进了一群身着朝服的臣子。我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只是此刻,这里的每一张面孔之上,却都带了惊惶与焦虑。

“众位好大的胆,没有陛下的诏令,竟敢这样强行闯入!”

侧殿的内室门里,走出一身金黄皇后冕服的吕雉。她对这一幕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冷笑着说道。

“陛下危急,我等身为当年一同出生入死的臣子,探望陛下也有罪吗?”

或许是焦虑至极,陈平竟这般负气反诘。

“啊——”

榻上躺着的皇帝忽然发出了一声凄厉如夜枭的怪叫,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他整个人猛地弹坐了起来,眼睛圆睁,带了这世上最刻毒的怨恨,死死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异之声。

“陛下!你可有话说?”

陈平和几个大臣靠近,宫人与太医却受到惊吓,不顾礼仪,惊惶后退。

“陛下,你怎么了,可有话说?”

吕雉的眉微微皱了下,越过大臣们,慢慢靠近c黄榻,柔声问道。

皇帝的嘴张到了最大,似乎想发出“杀”的音调,却始终只成“啊啊”之音,本青白的一张脸,此刻竟涨得通红。

他的一只手颤抖着,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终于慢慢抬了起来指向我,然后,做了个砍杀的动作之后,臂膀便似被卸了般地骤然下垂,整个人猛地向后仰去,一动不动。

“陛下……归天了!”

太医上前查看,突然发出一声悲号。

一阵纷乱和悲泣之后,陈平终于看向了我,目光中带着疑虑和试探。

“夫人,陛下方才指向你时,某若是未看错……”

“陛下临终之手起而落,意为隔之永不再见,令其永居长沙,有生之年,不得出境一步。”

吕雉以袖微微拭去面上依稀的泪痕,慢慢转过身来,目光平静如水。

陈平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虑,只是很快便应了声是。

未央宫与长乐宫钟室里的钟被敲响了。

这是天子驾崩的丧钟。一声声,随了夕阳昏鸦的振翅,被送到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

又过了很多个日日夜夜,多得我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多少个日夜了。在瑶里那座药园里,我看着我种的糙药们一荣一枯,周而复始。

“人生就是这样,谁都无法随心所欲,哪怕你有通天的权势。以后,你会明白这一点的。”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这句话,那是那个遥远前世记忆里的母亲曾对我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我想我终于明白了。

有一天,很寻常的一个日子,来了一个人,他是何肩。

“夫人,他快去了。”

他跪在我的面前,风尘仆仆的一张脸上,神情凝重而悲戚。

“是他叫你来的吗?”

“不。但是夫人,我想我应该把这个消息带到你的面前。”

温暖的阳光之下,我微微闭上了眼睛,感觉到柔软的风从我的耳畔轻轻吻过。

春天是这样的美好。这样的春天里,却又有一个人要离开了。

“何肩,谢谢你。我想我应该去看看他。”

我终于睁开了眼睛,对他微微笑道。

我终于离开了长沙那温暖而湿润的土地,踏上前往谷城的道路。而那位轪侯夫人辛追,有一天不慎着火,容颜被灼,从此进出必定以纱笠覆面。她因了寂寞,于是收养许多孤儿,其中一位言行痴真,她却最是怜之。十数年后,新继位的年轻天子感念长沙吴氏之忠,厚赐吴氏一族,以轪侯夫人为最。此后圣眷不减,至她年迈而亡,身后之哀荣,令世人为之侧目。

***

我见到他时,他正盘膝坐于茅舍之畔的一株乌松之下,松针簌簌落于他的青袍之上,他安静闭目如老僧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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