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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155)

此刻再无多余的时间去后悔自己的大意了。

英布一向狠辣,吴延少年时也极其桀骜。这样的两个人,因为新仇旧恨碰在一起,还能会有什么好结果?

“长沙王呢,快叫他过去!”

话音里,我连鞋屐都没来得及穿,只着了袜便飞奔而出。

吴延的武艺决不在英布之下,但是自从前次毒伤之后,身体机能便一直未完全恢复到从前的巅峰,郎中更叮嘱,数年内要避免运气,以免再次反伤到脏腑,所以平日他习武之时,我亦时常不忘叮嘱他收敛着些。

“长沙王和王妃的寝宫离得远,已经叫人去通知了……”

“他们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我顿了下,回头朝侍女厉喝。

我赶到位于这座宏大王府东北角的习武场时,脚上的袜不知道掉落在半路哪里了,头发散乱,喘着粗气,胸口痛得几乎要爆裂了开来。

这种感觉,和几年前利苍在彭城被破的那日引开楚兵后,我觅路去找他时一模一样。

大门口守着的几个士兵面部表情凝重而惊疑,看见我出现了,仿佛松了口气,呼啦啦一下让出了条道。

“夫人,你可来了!王上与平日一样早早在此演武,不想丞相不由分说便闯了进来……”

没等一个士兵说完,我早如旋风般地卷了进去,耳畔已经听到了金铁相撞和低沉的闷喝之声。

宽大的演武场里,吴延正和赤着上身的英布缠斗在一起。他们手上各自握了把沉重的朴刀,凛冽的刀锋把阳光割得支离,划过道道刺目的光。

“住手!”

我停在了距离他们十几步外的地方,厉声大喝。

英布身形微微一顿,目光飞快地瞟了我一眼,仿佛有些犹疑,吴延却毫不停顿,一声暴喝声中,他挥刀朝英布头顶重重砍了下去,英布抵住了他的刀锋,脚步却接连后退了六七步,直到停在了身后的刀戟架畔,再无退路。

吴延的这一刀,仿佛凝聚了他全部的力量。我从未见过他像此刻这样,满是戾气的一张脸,甚至带了几分陌生的狰狞。

“利苍,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方才不过看在你客人的身份,一直忍让而已!”

英布脸色微变,斥道。

“住手!延!你忘了我平日对你的叮嘱?”

我再次朝他大叫。

他回头看我一眼,却仍一语不发。我注意到他面上戾气比之方才更盛,不过眨眼间,便回刀再次朝英布砍下,毫不留情。

或许是理亏在先,又或许是被吴延这种宛如地狱修罗般的出刀给镇住了,英布这次竟连刀也脱手而去,为避迎面的刀锋,整个人只得向后仰在了刀戟架上。稀里哗啦声中,架子被撞翻,刀锋过处,头顶束发的发结被削了下来,顷刻间发散披面,狼狈不堪。

“吴延!住手!”

就在我目瞪口呆地以为他要朝地上的英布再次砍下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声音浑厚而威严。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我的义父赶到了。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萍夫人,此刻她也是气喘吁吁,一脸焦急。

吴延却充耳未闻,刀再次砍下,英布顺手cao起地上散落在身边的一杆长戟,奋力抵住,但是刀的力量太大了,戟杆竟从中断为两截。英布也算是反应过人,就地打了个滚,终于狼狈万分地躲过了这原本致命的一刀。

义父脸色铁青,大步朝吴延走了过去,抽刀重重压住了他的刀背。

“胡闹!你以为这是你的地盘?竟对淮南王如此不敬!”

他显然也是匆匆赶了过来,甚至连外衣都没穿好,朝着吴延怒目而视。

吴延一语不发,只是冷冷地盯着惊魂未定的英布。我注意到他的额头青筋还在隐隐爆起,可见此刻内心是何等的愤怒。

英布很快从地上起身,挽了下乱发,神色已恢复了自若。看了我一眼,对着义父打了个哈哈,勉强笑道:“无事。不过是和利苍丞相相互切磋,我未料他竟如此当真,一时不防而已。便是看在岳丈的面上,我也不会计较,岳丈无需挂怀。”

我惊魂这才稍定。此刻我最担心的是,不是英布会和我义父或者吴延翻脸,而是吴延的伤势。

他刚才刀刀都带出不要命的力道,我实在怕他引发旧伤。此刻见局面终于控制住了,急忙到了还僵立着不动的吴延身边,想从他手上夺过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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