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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13)

我和父亲一骑,盖聂一骑,踏上了北上之路。

一路行来,盖聂总是不停地向我考较一些数算之题,我感念他的相送之意,绞尽脑汁地向他口述了本该几百年后才会面世的《九章算术》里我还记得住内容:方田,田亩面积计算;少广,已知面积体积,求其一边长和径长等;商功,土石工程和体积计算;盈不足,即双设法问题,还有一次方程组的问题,他可能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全面系统的“数学课程”,如痴如醉,孜孜研究,昼夜不倦,甚至没过几日,就让我与他同骑,以便随时与我讨论问题,到了后来,他的问题越来越多,我不胜其扰,只能搬出了后世那著名的《孙子算经》里的“鸡兔同笼”和“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的两大经典题目,让他自己冥思苦想,数日不解,才总算得了几日安生。

一路之上,自然也是少不了餐风露宿,也时与歹人相撞,好在有了身边的这位“当世第一保镖”,近乎一个月后,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燕留城。

燕留城,便是我前世的沧州一带,这里是燕、赵、齐三国的交接之地,此时黄河已经改道,这一带,已经不复是《吕氏春秋》所记载的那样,“河出孟门,大溢逆流,无有丘陵沃衍,平原高阜,尽皆灭之,名曰鸿水”的史前洪荒时代,而是人烟稠密,土地肥沃,相当富饶了。

过了燕留城,便是燕国境内了,再数日,便要到中山之地了。

“徐卿,我们一路行来,总是有人盯随,你要小心。”

这日,盖聂突然这样提醒父亲。

我一呆,随即想到,这盯梢的,必定是燕丹派来的人手。

父亲显然比我更早想到,但他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即说道:“此次一路行来,幸而仰仗了您的庇护,在下和阿离才能安然到此,此地距离中山不过数日之遥,且已是燕国之境,料来也是无甚大碍了,再也不敢耽搁您的行程,还请返去。”

盖聂一路与我们同行,虽然并不知道父亲此行的目的,但隐隐也知道这其中必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情,沉吟片刻,便哂然一笑。

“既如此,在下便告辞了,但愿今日一别,他日还能重逢。”

“亦然。”

父亲口里这样说道,对他深深一礼。

我呆呆地望着盖聂,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他身上的豪侠之气,还有这个时代的非常罕见的对科学知识孜孜探究的那纯朴之情,已经深深地感染了我,在我心里,他更类似于一个我可以与之沟通的“现代朋友”的角色,尽管我们沟通的内容,紧紧局限于数学这门学科,但这对我来说,也已经是足够了。

他看出了我目光中的依恋之意,上前抚摸了下我的头发,叹了口气:“阿离,此次一路行来,我虽名为护佑你二人,实则盖聂受益匪浅,便是称你为师也无不妥,惟愿日后有缘,盖聂必定在榆次县聂家庄等候。”

我鼻子一酸,强忍住泪花,和父亲一起,与他依依惜别。

盖聂走后,父亲瞧着我,看了半天,最后,他有些犹疑地说道:“阿离,你自小并未习字,何时通晓这数算之术?”

我抬起头,望着父亲,灿烂一笑:“阿爹,阿离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自从从山上摔下后,阿离的脑子便灵清了不少,这数算之术,阿离也不知如何会知晓的,只知道提起,便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父亲又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

“罢了,或许是你那早死的母亲神灵暗中护佑也未可知。”

我听见他这样说了一句。

我笑了。

☆、铸剑山中

入了燕国境内,那在身后一路跟踪我们的人,便不再躲躲藏藏了,就连我,有时也能看到他们在距离我们身后约几十米外的地方尾随,见我回头,也不藏匿,只是站定脚步,淡淡望向我和父亲,正是之前在我家中送来百金的那几个武士。

我心中恼恨,便出了一计,某晚投宿脚店,第二日,我便躺在c黄上,不肯起来。父亲不明就里,以为我身体不适,要去请医士问诊,被我捉住,轻声附在父亲耳边说了几句。

父亲听了,有些瞠目结舌,想了下,摇头说道:“阿离,现在距我答应庆柯之日,时日已是不短了,这样耽搁,只怕不妥。”

我笑道:“阿爹,你既已答应为他做事,他还如此派人盯梢,不信于你,你就不恼?况且此地距离中山虽已不远,但仅靠单马驼载你我二人,至少仍需十来天,这里既然是他的地盘,为何不让他护送我们到达?脚程快了不说,阿爹您在山中铸剑,只怕也需他提供一些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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