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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123)

我勉强一笑:“大将军谋略盖世,我不过一个居于庭室的女子,又能给你什么决断……”

他一下子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义妹无需过谦,我派了密使请你前来,便是想要听你所想……”

“大将军,汉王所派授印特使连夜赶到,请见大将军。”

正在这时,一个副将站在校兵台前的地下,仰起了脸高声通报。

我和韩信对视了一眼,他的眼中,立时成了凝重之色,我却是有些惊疑,在这局势如天平仍是左右未定的微妙时刻,谁会是刘邦派来的穿越战场最后到此的授印特使?

☆、山谷

城阳旧日齐王的行宫主殿之中,烛仗通明,我隐在巨大的虎啸山河屏风之后,透过支架间的fèng隙看向殿门的方向。

脚步声渐渐地近了,在这寂静的中夜,听起来分外的清楚。

一阵笑声传了过来,醇厚而慡朗,入我耳中,我的心却是微微地缩了起来,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那里。

这是张良的声音。

在这如此关键的时刻,韩信又是如此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物,我本已是隐隐猜想,汉营中也唯有张良能只身赴险,担此重任了。

果真是他来了。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从那个我唱了许多歌给他听的山间凉夜开始。

他终于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清癯的面容,沉稳的目光,还有唇边的那一丝让人看了心安的淡淡笑容。

几百个日日夜夜,我已习惯了不再翻起的旧日记忆,此时却如潮涌,泛滥一片。

我睁大了眼睛凝视着他,不敢有丝毫眨动。

他与韩信相对而坐,中间隔了一张放置了酒水的案几,与我不过几步之遥,我甚至能看清他笑起来时唇边现出的深深纹路。

他,终是也早已不再年少了。

我的脑海中,忽然现出了许久的从前,那个迎风立于上河扁舟之上手执紫竹篴的白衣少年,想问问他,十数年的戎马奔波,他是否也会感觉到了一丝疲累?

“大将军,你开初向汉王请封齐王时,为何还要冠以一个假字呢,汉王以为,以大将军今日之功,齐王实在是实至名归,故而刻了金印,命我日夜兼程而来,以示汉王之诚意。”

他看着对面的韩信,微笑着说道。

韩信端起了面前的一盏酒,一饮而尽,大笑了起来:“成信侯此话只怕未必可信,汉王难道不怀疑我有野心?”

张良亦是笑了起来:“大将军快人快语,我便也直说了,大将军在楚,不过一执戟郎中而已,而在汉却是登坛拜相,若汉王不是器重于你,今日又怎会令我授印到此?”

韩信沉吟不语。

张良注视着他,慢慢道:“大将军有话只管讲来,你我今日之对谈,良绝不会外泄半句。”

韩信看他一眼,试探着道:“我正是感念汉王知遇,故而不愿叛离的,只是怕人心难测。我听闻那被田广烹杀的郦生是汉王喜爱的儒士,他对我发兵入齐,只怕是有所怪罪吧?”

“大将军,郦生之死固然可叹,只是你我生于这乱世之中,本就不知明日生死,又能保证谁无意外呢?我以为大丈夫行走于世间,第一当以民生为念,第二但求于己心无愧,如此便足够了,”他看了一眼韩信,继续道,“齐地田氏本就多变,反复无常,民风强悍,过去项羽亦是难以弹压得住,且南边又与楚接壤,项羽必定时刻觊觎,郦生凭了他的口舌,就算一时劝降了田广,只怕也难以长久,将军发兵平了齐地摧毁田氏的根基,这才是长治之道,汉王何等人物,便是一时不解,过后又岂会不知大将军的劳苦功高?”

韩信迅速看了我的方向一眼,这才举杯对着张良喟然长叹道:“汉王何幸,竟是得了成信侯如此的人物辅佐在侧,只怕天下再也无人可与其争锋了。罢了,我韩信今日便听了成信侯一言,接了这齐王信印,也算是无愧于己心了。”

张良神色间,似是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怅惘之色,却是很快饮干了自己杯中的酒,笑道:“如此我便代天下黎民谢过大将军的深明大义了。望将军守好北方,坐镇齐地。军务繁忙,我既已交授了金印,这便回去了。只是我看大将军亦是性情中人,临行前尚有一句忠告,刘项决战在即,天下将有巨变,大将军今后还请保重!”

他说着,已是站起了身,朝着韩信行礼要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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