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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无良(16)

作者: 小夜微冷 阅读记录

毕竟夫妻十余载,当初我落难,是他收留的我,给了我一个家,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

他对我无情,可我,却不能无义。

我留下了,不管怎样,我都得试一下,能不能把他搭救出来。

我将家里丫头仆人打发了,又把田产铺子悉数变卖,托关系打听、找人……在我忙乱的时候,刘家趁火打劫,把我家扫荡了个干净,连个喝水杯子都拿走了。

我没空和他们置气理论,接着四处活动。可是,银子几乎都打了水漂,我根本撬不动羽林卫的嘴。

丹阳县这边的事很快就结案了,新县令已经接手旧务,前县令和梅濂等人要被押送至长安,听候上头发落。

我以为,尘埃落定,梅家就此完了。

可没想到,忽然出现了转机。

一夜之间,负责此案的羽林右卫属官忽然命令将所有案卷封箱,一众案犯暂且关入地牢,等候上官的发落。

我猜,大概某个犯人吐露了惊天实情,来地方办案的还不够格处理,得上头定夺。

果然没多久,左良傅就亲自来丹阳县了。

都说羽林卫手眼通天,能查人三代,从前我没经历过,不信。

后来,我信了。

我说过,梅濂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若不是到了生死关头,他这辈子都不会说出袖儿的身世,袖儿乃洛阳首富陈砚松的独生女儿。

同时,他浸淫权术多年,知道朝廷若是查司礼监,迟早会查到县令大人头上,这些年他帮县令大人出谋划策,就是第一个杀头的。

他还知道朝廷和地方的矛盾,魏王权势熏天,手下的洛阳首富陈砚松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帮魏王敛财,用银钱支撑军队。

于是,梅濂做了个双方都想利用拉拢的中间人,来从中得利。

所以当初他一回丹阳县,就给陈砚松写信,要求相救。同时又掐算着时间,给羽林卫交代了袖儿的身世。

很快,羽林右卫指挥使左良傅就秘密地来到丹阳县了。

当晚,左良傅就邀我和梅濂单独相见。

从第一次见左良傅,我就知道这是个极度危险的男人,心机城府绝不下梅濂。

可我没想到,日后他会娶了袖儿,成为我妹夫。

第11章 至亲至疏 至亲至疏夫妻

梅濂入狱的这年,是我人生的第二个转变。

想想十七岁时的我,面对卫军抄家、拿人、打杀,吓得瑟瑟发抖,哭花了妆,不住地问祖母,这是怎么了?咱们是皇亲国戚啊,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到家中?

二十九岁的我,不会再问这种小孩子问题。

即使我的境遇和当年很相似。

瞧,家里的顶梁柱倒塌了,财产几乎一夜之间消失、家被人搬空了,屋子被官府查封,我、婆母还有盈袖被官府的人逐出去,流落街头。

很凄惨,是么?

不,比起生死,这都不算个事。

我知道不能哭,不能埋怨,除了咬牙扛下一切,别无选择。

那时县令大人被押送上京,而梅濂则被关入了大牢,说是等上官的发落。

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极难。

在你落魄的时候,多的是人过来踩你一脚,占你便宜。

没错,已经有人牙子跃跃欲试,想要将袖儿买去,也想把我介绍到富户家做妾婢,听说县令太太已经被卖去山西那边了。再加上刘家人在后头坏事,我们三个妇人的情况十分不好。

得亏这些年我的人缘不错,我把盈袖和白氏送到关系挺好的友人家中,将自己存的体己钱全拿出来,从武行雇了几个汉子,日夜守护着她们,同时,我不断地去衙门打听消息。

只要人没给我杀了,我就有机会救下他。

奈何羽林卫的嘴跟浇了铁汁似的,压根撬不动。

白日我辛苦奔波,回去后还要忍受白氏的号丧抱怨。

袖儿蜷缩在我怀里哭,问我:“哥哥会出来么。”

我说会。

可心里却虚,怕是难。

那晚下了雨夹雪,屋子里又冷又潮。

我心乱如麻,不断回想过去的十余年。

人在一帆风顺的时候,很少会反思自己是怎么走来的,只有挫败后,才会回头看看,自己到底在哪里崴了脚。

梅濂为何会下狱?因为他毫无背景,而且太过急功近利。

我为何会沦落至此?因为我无权无势无钱,谁都可以踩我一脚,刘玉儿、白氏,甚至我的丈夫。

正在我胡思乱想间,忽然有人敲门。

我把熟睡的袖儿抱紧,问:“谁?”

外头传来个沉厚的男人声音:“我家大人要见夫人。”

那晚,我在府衙的密室里,见到了左良傅。

密室外头守了两个拿绣春刀的卫军,里头很暗,有很浓郁的酒味,只点了一支蜡烛,左良傅坐在屏风后头,我瞧不清他的样貌,但听声音,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