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无良(138)
胡马将鱼汤二字特意说的很重,他拍了拍梅濂的肩膀,笑道:“如此殊荣,梅大人还是头一份哪。”
梅濂又惊又喜又慌,忙要跪下谢恩,谁知被胡马扶起。
“公公留下用一杯薄酒吧。”
梅濂笑着挽留,弓着身:“下官初来乍到,着实有好多规矩不懂,还望公公指点一二。”
哪知胡马淡淡一笑,道:“梅大人是最聪明不过的人,规矩嘛,日子长了就懂了,宫里事多,老奴就先回去了。”
说到这儿,胡马意味深长地朝屏风这边看了眼,摇头笑了笑,拍拍梅濂的肩,带着宫人们往出走:“梅大人,好自为之罢。”
“公公、公公。”
梅濂忙不迭跟着出去送了。
很快,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我满心愉悦地扶着腰,从屏风后头出来,慢悠悠地坐在方桌前,扫了眼桌上的珍馐美食,全都是我喜欢吃的,我给自己舀了碗鱼汤,喝了口,嗯,的确是那狗东西亲手做的。
没喝几口,我听见外头传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知道,是梅濂回来了。
我看着他小跑进来,站在门口,呆若木鸡地盯着我,眼里已经没了方才的震怒和杀意,而是……畏惧?不相信?
我笑了笑,没理会他,接着喝汤。
而就在此时,他反手将门关住,头贴着门站了良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转身,噗通一声给我跪下了。
第55章 熬鹰 (大修了下,与之前的感觉应该不……
他猛地这一跪, 倒把我吓了一跳,手里小瓷勺里的鱼汤稍稍洒出些许。
我用指头揩去唇角的残汤,然后, 摸着被打得发肿发痛的侧脸, 斜眼看他,他双掌按在地上, 慢慢地成拳,头几乎磕地, 那素来挺直的背稍稍弓起, 肩膀在微微颤动, 哭?害怕?震惊?
大郎, 聪明如你,已经猜到给你戴绿帽子的那个男人是李昭了吧。
此时真的好安静啊, 我仿佛都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就这样,我坐着,他跪着, 谁都不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碗里的汤羹都凉了。
北风紧, 将屋檐下的灯笼吹得左摇右晃, 炭盆里发出轻微的炭火爆裂声。
我吃了口鱼汤, 冷笑, 默默回想着这十三年, 在他面前卑微和憋闷的十三年。
或许, 从最一开始我就处于弱势地位。
我需要活命,于是死皮赖脸地贴着他;
我明知道他出去找妓,还不止一次, 但我装作不知道;
我心里明白他早都想纳妾,但自己不说,让母亲和旁人说我;
曾经,我和他一起规划来日和仕途,风风雨雨走来,眼看着他站起来了,逐渐有权有财有名。
不知道哪一天,他忽然变了,不再与你商量怎么挣前程和过日子、不再把你当回事儿,他的笑越来越少,是啊,他当官了,好威严。
你得小心翼翼地伺候他,看他脸色,和后院那堆莺莺燕燕争夺那点子宠爱,因为你无子,哪怕是正房大妇,你照旧会被婆母嫌弃,从前婆母挑拨你们的关系,他总会向着你,可后来,孝顺的他和他母亲一条心,算计你、瞒你,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十三年了,你依旧不是他们家的人。
我心口阵阵发闷,学着李昭,指头轻轻地点着桌面,看向他,我欣赏着他卑躬屈膝的身形,把玩他削尖了脑袋想对策的样子。
如今他跪在你面前了,你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把他踩在脚下了,你晾着他,用沉默煎熬着他。
解气么?得意么?有报复的快感么?
有点,可更多的是恶寒和恶心。
要打他几耳光?用尖刻的话羞辱他么?
不,太不体面了。
我闭眼,深呼吸了口气。
他哪里是怕你,他那是怕你背后的李昭!
我轻轻地抚着大肚子,看向他,呵,他竟“真”哭了,鼻头挂着颗泪,泫然欲滴,泪珠颗颗落在厚毯子上,甚是晶莹。
大郎啊,你后悔了?害怕了?屈服了?求饶了?
不见得吧。
我太了解你了,你辛辛苦苦打拼了十几年,谁知家业一朝化为乌有,已过而立之年的你不想重头再来,所以走了条捷径,你卖了妹妹,踩着陈砚松的肩膀,巴结到了魏王,后来你踏着魏王的尸体,爬到了长安。
这样的你,会服软?
不不不。
作为男人,大郎你看到大肚子的我,会愤怒、恨不得杀了我和孩子,可你不知道孩子生父是谁,所以你一直逼问我,直到胡马提着美味佳肴出现,你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了。
是啊,你何德何能,配让皇帝亲自下厨为你炖汤做菜?
于是,你猜到我的奸夫就是皇帝。
你震惊了、害怕了,因为你亏欠我太多、欺辱我太多,你怕我吹枕头风,断了你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