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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案大队(103)

私下里他也问过曹翰群,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份心,抹不开面子的话,他去帮忙说。曹翰群说他想太多,自己拿苗红一直当个小妹妹。

然而以陈飞对曹翰群的了解,他要是不喜欢,绝不会如此上心。无法坦诚心意完全是因与亡妻的约定——女儿成年之前绝不再娶。要说找一岁数差不多的二婚的,拖人家几年没关系,反正也不打算再要孩子了。可苗红这花儿一样的年纪,一拖拖个七八年,不是那么回事儿,做人不能太自私。

不得不说,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对待感情远不及小年轻们敢说敢为,也没有那份合则聚不合则散的洒脱。年轻时面对感情就像面对波涛汹涌的大海,尚有乘风破浪的魄力。现在,感情于他们来说已是涓涓细流,掬一捧在手,心尖儿都得颤悠,生怕有一滴水珠顺着指缝漏走。

当然这些感悟不是陈飞自己悟出来的——他可没那么细腻的心思,而是给罗明哲开欢送会那天,他喝完酒蹭车去赵平生家睡觉,老赵同志躺床上听他叨叨曹翰群时有感而发。虽然当时被酒精烧了脑子,但他仍能听出赵平生话里话外有些伤感,却无处追寻其来源为何。

这些日子他没事儿就琢磨,琢磨老赵同志可能的伤感对象,实在想不出能是谁。他唯一知道和赵平生有联系的、还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也就只有陆迪了。

——但陆迪是老鹰的员工,我们老赵同志不会那么没原则吧?

“哈秋!”

赵平生冷不丁一喷嚏,给正从袋子里往出挪尸体的韩定江吓一哆嗦。转头皱眉看看他,韩定江问:“是冷气开太低了,还是今儿在现场给冻着了?”

“没什么,可能是冷风吹的,鼻炎犯了。”

赵平生扯过张面巾纸擤鼻涕,擤完团了扔进废纸篓,背过身,暗搓搓的试了下自己的额头——好像还真有点烫,可能发烧了吧,怪不得刚在车里感觉身上阵阵发冷。

很快,尸体被平置于原本用来为死者清理身体的不锈钢台子上。由于水体的浸泡,腐烂程度比在陆地上同等时间内更为严重,加之鱼虾蟹的啃咬,五官已是模糊不清,腹腔的脏器也大部裸露在外。

“韩老师,您看这个。”

一实习生正准备刮去死者头部毛发,检查时发现了点异样,说话的同时,用解剖刀指向死者的颈部。韩定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盯了几秒,回手从器械托盘里拿起个镊子,夹住尸体颈侧的皮肤,轻轻拉扯起来。

“这什么啊?”就算赵平生不懂解剖学,也能看出这块皮肤不太对劲——正常人的皮不至于这么松吧?一扯能扯起来一片,跟鸭脚蹼一样。

韩定江没回答他,而是将问题抛给实习生:“你们俩,知道这是什么么?”

俩孩子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各自干笑。韩老师的随堂考总是来的猝不及防,他们才大二,还好多东西没学过呢。

“这叫蹼颈,之前尸体泡涨的厉害,被误认为是泡发导致尸体颈部粗壮,现在水分风干一部分了,这块皮就松下来了,哦,还有这边也有——”韩定江又夹起尸体另外一侧的颈部皮肤,同样松弛,“现在你们谁能告诉赵指导,什么是蹼颈啊?”

俩实习生头对头嘀咕了一会,就听其中一个磕磕巴巴的说:“蹼颈是……一种先天性颈部畸形,是……是……”

“是从耳后乳突部至肩峰间,由皮肤和皮下组织所构成的蹼状皱襞。”

韩定江接下话。他并不打算继续为难这俩孩子,转而用镊子轻轻拨弄尸体腐烂模糊的五官。仔细观察了一会,他直起身,招呼实习生过来,解剖死者的胸腔。

 这流程不对,按说该从头部开始,检查脑部是否有创伤,然后才是胸腔腹腔。不过韩定江经验丰富,赵平生确信他有这样做的理由。

尸体的胸腔被划开,取下胸骨,露出已经开始腐败的心脏。实习生利索的切下心脏置于托盘之上,随后韩定江接下解剖刀,在心脏上端的血管——冠状动脉处——轻轻划了一刀。但见他视线微凝,随即缓出口气。

扔下解剖刀摘掉手套,他朝拿着记录板的赵平生伸出手:“板子给我,我给你画死者面部素描图。”

赵平生一头雾水,手上却按着对方的要求递出记录板。他知道老韩同志素描底子好,据说是因为当年考美院没考上才转行学的医。不过看看心脏就能画死者面部素描?实在是令人诧异。省厅有颅骨复原专家,他看过人家怎么干活儿的,得先把颅骨上的肉都煮脱了剔干净了,完全对着个骷髅头来进行复原。

韩定江拿着板子往后翻了几页,找了张空白页,执笔沉思片刻,唰唰的画了起来。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他收笔将板子调转方向递给赵平生:“死者有蹼颈和严重的冠状动脉狭窄,且通过对面部骨骼的观察,我认为,他是唐氏综合症患者,而全世界的唐氏病患者的面部都有类似的特征,说是千人一面也不为过,你把这张图发给陈飞,让他们按这个去排查尸源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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