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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33)

作者: 叩殳白 阅读记录

我仰脸狠狠瞪着他,他视若不见。捞走我手里空了的玻璃杯,顺便把他腕上的手表展示给我看:“看见没有?12点了。我饿了,你赶紧做饭去。”“我欠你的啊?”我恨不得削死这直男癌,“你手都好了凭什么还是我做,我又不是你家保姆,保姆还能拿点工资呢。”

他轻笑着在前边走,我下床,怒气冲冲地尾随他出去。我想去卫生间,他偏偏就在那狭窄的过道里堵着,慢悠悠地拆他那破快递。我挤了两次没挤过去,生气地推他一把:“你别挡路行吗?”

他没听见似的,还在撕纸盒子。人挺瘦的,手劲倒是不小,没几下他把快递盒撕烂了,从里面掏出个更小的盒子递给我。

我低下头去看,那盒子是黑色的。硬壳暗纹,挺精致的,像个礼物。“什么东西?”赵知砚说:“工资。”

这又是闹哪出?我纳闷地看他一眼,站在那儿没动。他等了一会,见我迟迟不接,被我气得发笑,索性自己拉过我胳膊,把那小盒放在我手心里。

我只好慢吞吞地把盒子拆开,拆了硬纸壳,发现里边还套了一层。到底是什么神奇宝贝至于包这么严实,我拆得手忙脚乱,后来赵知砚无语了,过来帮我拿着拆出的泡泡纸和废壳子。

等我终于拆了最后一道防线,那件小东西静静地出现在我眼前。我愣住了,赵知砚在一边斜倚着墙,他歪头看着我,恍惚间,好像那年陪我在金店柜台边挑钻戒的样子:“喜欢吗?”

我垂着眼,讲不出话。

那是一支口红,死贵的牌子,最新的色号。

跟闵雪强行涂在我嘴上的那支一模一样。

第22章 C21

大年初四那天,我跟赵知砚回了趟碧秀园。

一路上路况都不太好,那阵子大雪不停小雪不断,年三十的雪还没化,年初一的又给盖上了。再加上来往拜年的人太多,车辙把冰一道道都压实了,环卫局紧赶慢赶地除冰除雪也没什么效果,平江大桥附近堵得那叫一塌糊涂。

我们八点钟出门,将近中午才到。到的时候徐姐已经在张罗着做饭了,许是正在厨房里忙着没听见门铃,是老太太下楼来给开的门。她穿着件新棉袄,绛紫色的丝光绸,袖口绣着梅花。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见了我高兴得像个小孩:“你来啦!你可是好久没都没来啦。”

可不就是好久了,上个月10号我都准备来看她的,偏偏就是那天赵知砚被医闹家属给砍了。我刚从闵雪家出来,还没打上车就接到褚霖的电话,当时我给贺女士买的豆糕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那之后事情就全乱了。

我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袋,这是刚刚路上特地多绕了一段,又重新给她买的仙豆糕。我递给她说:“这不是忙吗,不好意思啦。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贺女士接过去抱在怀里,从纸袋的敞口往里好奇地探一眼。我又笑说:“还有啊,你看今天谁跟我一起来啦?”

她闻声抬起头,视线越过我,落在赵知砚身上。却并没有我意料中的惊喜,她瞪着他看了好一会,摇摇头说:“不认识,这谁呀?怎么大过年的不回自己家,反倒来咱们家串门。”

我笑容慢慢淡下去。

其实过年之前徐姐就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了,说老太太病情好像恶化了些,走路越来越晃,忘性也越来越大,经常认不出人。那时徐姐还不知道赵知砚出了事,虽然那段时间中心医院的医闹事件一直都挂在新闻头条,但她不太会上网,家里电视也总被老太太霸占着看《戏说乾隆》,赵知砚的事情她不知道,也就默认他还在医院忙着没时间接电话,于是按照惯例,她打给了我。

但其实那时候我才是忙得找不到北的那个,我抽不出时间陪老太太去医院,便给赵知砚发了条消息让他去。发完我就把这事忘了,也不知道他后来真去了没有。

我是知道她病情恶化的,却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分明一两个月前还是个机灵通透的小老太太,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了。我怔怔看着贺女士茫然的表情,蓦地一阵鼻酸。我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赵知砚倒是很平静,他向前一步,问:“这是谁?”指的是我。

贺女士歪头想了想:“这是我闺女。”“嗯,”赵知砚点点头,“那我是你女婿。”

他语气稀松平常的,听不出多余的情绪。我忍不住扭过头看他,赵知砚淡着一张脸,我想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只觉得心里闷闷地难受。这时贺女士一把拉过我,语气惊喜又责备:“你什么时候找了对象啦?哎哟,怎么现在才带回来给我看呀……”

有些奇妙地,我跟赵知砚俨然掉了个个。现在在贺女士的认知里,我是她的孩子、她的女儿,赵知砚只是个毫无关系的、初见的陌生人。而我跟赵知砚似乎都不忍强行纠正她的记忆,于是便那么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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