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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25)

作者: 叩殳白 阅读记录

我抬起头朝他望去。

他觉得我面熟,可我却压根不认识他。我们有些困惑地对视着,片刻之后,他醒悟地“啊”一声:“我知道了。是不是那年冬天,公交站……”

我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小周听了却猛地一激灵。他赶紧探过脑袋,盯着我的脸仔细看了半天,慢慢地,他嘴巴越张越圆:“还真是!”他一拍桌子:“李哥,给钱。”

李医生狠狠翻个白眼,很不情愿地开始掏兜。我给这两人搞得一头雾水,赵知砚也皱眉道:“什么意思?什么钱?”

“我俩打赌来着。”小周兴奋地说,“你记不记得?那天咱们说好一块去吃火锅的,半路你突然就变卦了,非说有点急事,要赶那辆4路车。我不信,说你肯定是看上车里那女的了,当时为这事李哥还教育了我一顿呢,说我思想龌龊。”

小周看着我,笑得合不拢嘴:“怎么样李哥?这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医生闷闷地往茶几上扔几张百元钞,赵知砚黑着脸骂他们有病。小周一边往怀里揣钱,一边冷冷说:“不过赵知砚,真有你的。合着那天你就是约会去了,第二天还死活不承认,现在结婚这么多年了也从来没让我们见见嫂子,你说你能不能做个人!李哥,是不是?”

那两人一合计,转眼间赵知砚成了群殴对象。我听着他们边打边骂,指控赵知砚不够意思,恋爱时瞒着他们,结婚了也瞒着,忽然有天开始就不准他们再来他家蹭吃蹭睡了,他们纳闷好久,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家里有人了……

我抱着柚子离开战场。

不过这回我决定站赵知砚,换位思考一下,眼前这两位上蹿下跳的,再加上那个骑摩托的,如果这仨人是我朋友,跟人一夜宿醉然后冲动闪婚这事儿,我也会选择闭嘴。

闹腾到将近中午,周子铭跟李岩峰走了。赵知砚感谢他们还没不要脸到留下来蹭午饭的地步,我也终于松松神经,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茶几。结果没多久,我俩同时听见若隐若现的摩托车声。

褚霖是踩着饭点来的,刚进门,赵知砚一个抱枕摔在他脸上:“你们几个放过我行吗?”

褚霖眼疾手快抓住抱枕:“你别自作多情好吧。我是来找嫂子的,顺便给你换个药。”他把“顺便”俩字故意咬重,说完也不搭理赵知砚的脸色,朝我挤眉弄眼的,招着手让我过去:“嫂子你来你来。”

他神秘兮兮地把我拽进卧室,还反锁上门。客厅里赵知砚的声音很愤怒:“褚霖你给我滚出来!”“不用管他。”褚霖压低声,“嫂子你快告诉我……”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神热切而期待:“我想送一个女孩新年礼物,送什么比较好呢?”“……”

这人到底还是蹭了顿午饭才走,要不是急诊一通电话把他叫回去,我估计他吃完饭还得在这睡个午觉。

美好的周日刚过去一半,我跟赵知砚已经筋疲力尽。好在接下来一整个下午都无事发生,我窝在飘窗看书,他打开电脑读文献。中间我剥了两瓣柚子丢给他,他咬了一口,然后酸得五官拧在一起,我则远远地笑着直不起腰。

赵知砚受伤在家的这段日子,我们之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一是他四肢不健全之后整个人老实许多,没以前那么讨厌了,二是我这人心地善良,偶尔有不耐烦的时候,看看他那倒霉样,也就懒得再计较。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那群神奇的朋友。每次什么小褚小周的来家里一趟,我就开始思考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遭此报应,他们人一走,我跟赵知砚就像劫后余生,珍惜当下还来不及呢,吵架什么的,免了免了。

周日结束,我又回公司上班去了。离春节越来越近了,这座城市的年味也越来越足,大小路边的行道树上都挂着成串的红色宫灯,我放假那天是大年二十九,还很应景地下了场大雪。

我的老板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终于做了个人,看着窗外肆虐纷扬的雪片,准我们提前一小时下班回家。可雪太大了,我忘了带伞。听着外边马路上此起彼伏的鸣笛,天气恶劣的年二十九,交通早瘫痪了,大概也打不到车。

我裹紧了外套下楼,已经打算顶着风雪走七百米去公交车站。临出门,我对着大厅的落地玻璃戴帽子,双手揪着帽边抬起头时,猛然间,我望见马路对面那个沉默而熟悉的人影。

其实我也是有些不确定的,隔得太远我看不清,再者他也没有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可他确实就在我的注视之下,撑着伞慢慢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了,临到跟前我仰起脸看他,赵知砚穿得不算太厚,鼻尖冻得发红,一呼一吸间漫起白茫茫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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