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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罪(1287)+番外

作者: 清歌如觞 阅读记录

阿月提起的脚步不再坚定,她抬手止住身后跟随的芷澜。此刻她只想一个人走走。她在烈日春光下看到了自己悲戚的脸,她想哭,也该哭的,然而脸上是一片冰凉干涸。就像她逐渐冰冷冰封的心,在看透了世事的苍凉后,已不再对一切抱有希望。她曾经以为她是能脱离这些重新来过的,可她后来明白她越是想逃离越是要被卷到世事纷争中去,而她既然无法逃离自己的命运,何不坦然去面对接受。那样她的内心也能好过些,不必再与理智拉扯,经常痛不欲生。

阿月既然留下这句话,刽子手也不再弄得满地都是血,他们看着忍痛的司夜离,他的眉眼已经模糊,疼痛使他意志不再清醒,但他还是一声都不吭,好似那些疼根本就不是在他身上,而他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司相,永远都是在世人面前高高在上,哪怕是去赴死,也是从容淡然的。

刽子手挥起大刀砍向他的头……

————

后来阿月是怎么回到皇宫的连她自己都忘了,她在浑浑噩噩中感觉到自己像是又走回到了荒芜沙漠中,她被困在沙漠中走不出来,就连豢养的骆驼都丢了,她想极力的攀住一点能让她赖以活下去的东西,然而什么都没有。她只能看着荒芜的自己渐渐被黑暗埋没。

她觉得她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很好,但她实则并没像想象中那么好。尤其是她在听侍卫前来禀报说司夜离一案进展后,她就徒手捏碎了一只瓷杯。彼时杯中还有宫女刚斟好的滚烫茶水,侍卫在底下诉说道:“司夜离尸首已被他的暗卫敛回,公主还要进一步对他们追踪吗?”他正在询问她的意见。

她装作漫不经心道:“不用,你且去回禀父皇,接下来是否要查抄的事但凭他做主。”就在将侍卫打发走后,那只瓷杯就碎裂在她手中,她像是不知疼痛般若无其事的不做处理。那是旁人无法看出的反常,却明明白白告诉着她,司夜离的死她并非无动于衷。当他们终于两清后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活着的人并没那么好受。她可以假装都没发生过,她也可以假装没爱过,然而就算是再假装都无法抹去曾经发生过的事实。无论美好、苦痛都是她最珍贵的回忆。

阿月病了。就在司夜离被问斩之后的第二日,她从床上一病不起,这件事被瞒着西凤帝和整个皇宫,否则又要被人胡乱猜测。清月宫中的宫女被下了死令不得喧太医,更不得将她生病的事传出。从前她还能找晚晚来给自己看病,但现在从晚晚变成沈暮娩后阿月就与她决裂了,她想派人去找荀子墨的,但又怕杜丽娘担心她的病情,司夜离的事对荀子墨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他能否肯为她来诊治还是个未知数,还是不要惊动他们的好。抱着这种心态,她在寝宫中躺了好几日,起初只以为是受了风寒,将就着找了些治风寒的方子来熬。后来吃了非但没什么效果,病情反而加重了。宫女们很担心,她却隐隐觉得是因为未能彻底去除的寒毒,只是寒毒若是催发不该是像风寒的症状,或许是两者参杂在一起来势凶猛所致。

这些天清月宫中愁云惨雾的,不止是她病重,就连芷澜的情绪都一直低落不好,她想问她缘由她也不愿说。阿月猜是她在对司夜离之死的伤心,她心中必然觉得她是无情的,至少从她的反应来看没有一点为了此事伤心难过的情绪,她甚至都怀疑她是否真的爱过那个人。否则怎能那么冷漠的无动于衷呢?

芷澜只是不懂,有些伤是伤在心底的,不发出来并不代表不会痛。他们或许觉得她绝情,但她是兰若公主,她还活着,就要为活着走好每一步路,即使满心沧夷,依旧还是要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活下去。受过的伤,痛过的心,如果是为了磨炼她的意志,那么她将更加坚韧。

芷澜从殿外扣门小声道:“小姐,杜丽娘求见。”

正想着她就来了,到是想见她,可她这副样子去见总归会让她担心。阿月爬起身特意整理了下妆容,换了身干净的白衫,鬓发间依旧簪上了素花,这是在自己宫中,并不会垢人把柄,她也无需装样子给谁看。到也并非是她当了公主后虚荣,要让世人看出她一副美好的样子,而是她既然身为西凤公主,皇室该有的脸面她还是要顾及的,否则成日被人挂在嘴上的说也不是她的风格。但她近来确实着装低调,连面都鲜少露,想来对她的争论应当会少些。

宫女在给他们斟茶后看了看阿月尚算好的气色,再细看下就瞧出了她脸上厚重的粉妆下掩饰的虚弱。她正倚在云垫上与杜丽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说起来自从她被请入宫后发生了太多事,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他们都没时间坐下来好好说过话。后来阿月被册封公主后他们就更难见面,还是在刑场上远远看到她意气风发的样子,当真是个公主模样。当时杜丽娘就在想,她从很早以前就看出阿月身上的不同寻常来,只不过谁又会往这方面想呢,如今看到她着一身端庄的宫服才明白,就是这种感觉。她心中是高兴无疑的,只是这种高兴又隐隐带着心疼,她看似得到了别人望尘莫及的荣耀,却又有谁知道她失去了些什么呢。那么平凡简单,世人唾手可得的温暖亲情,却是她永无法追求的,就算拥有了也未必待她是真心。而她想要的,终究一点一点都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