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宿罪(1232)+番外

作者: 清歌如觞 阅读记录

阿月缓缓下跪道:“女儿见过阿爹。”她神色从容的敛下眉去。期间未曾看过西凤帝一眼,也未将听到方才那番话后的情绪表露出来。她的神色落入宁浩眼中,宁浩自然看懂她不露声色背后的沉默,她毕竟是玄月宫教出来的,她的每一个表情背后隐藏的深意,她的内敛,都是玄月宫最出色的情绪控制者。

宁浩将她扶起,侧过头瞥了眼西凤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这场对弈的羞辱在阿月的到来中无声无息的落下,宁浩临走时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含义,她在隐晦暗色中看到了西凤帝憔悴不堪的脸。昔日威严的帝王只在短短几日间变成了个苍白发丝的老人,其实以他的年纪来说尚未称老,却哪里还有壮年应有的勃发之气。阿月心里不唏嘘是不可能的,她犹记得当年的西凤帝是如何下令斩杀他们的,就算四年后再见他身子不复从前般爽朗,但精神还是很足,不似现在那般垂老,仿佛如烛火般随时都会熄灭。

阿月随宫廷礼仪给西凤帝请了个安,只见他瘸着腿向她走来,他抿紧了唇什么都不说,挺直了脊背,依然还是帝王的样子,哪怕没了那份气势,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教养,这才是皇家的风范。阿月见他腿上有伤,极有眼色的上前搀扶住他,将他送回住的地方。在这个戒备森严的宫中,阿月作为宁浩的女儿还是有权利自由走动的。撇除西凤帝在得知她身份后将她送往南晋的用心不说,她在这个宫中以阿月的身份也曾受到过他的赏识,这份知遇之恩就理当要还。还清了这些后,她与他之间就还是宿仇。

两人走的很沉默,一路上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大概知道说什么都是无用的,西凤帝也不会劝解阿月试图让他们放弃。他看得出来其实阿月本性并没那么残暴,她虽然并非良善,但她能分得清是非曲直,她做事自有她的底线,她与宁浩或者说宁氏一族都是不同的。或许过早的玄月宫训练让她早熟,看得太多也就懂得越多,而她的那份与众不同注定要与宁浩背道而驰,只是尚未碰到这个契机罢了。

从他在延清宫看到阿月的那刻起他就明白,他反败为胜的机会来了,或许未必会胜,但绝不是现在这种窘境。西凤帝缓缓步入冷宫中,在阿月即将转身的那刻说道:“回去告诉你父亲,即使重新来一次,朕还是会一样将玄月宫剿灭了,天子枕畔岂容他人安睡。他怀揣狼子野心,朕若不除他,就是今日的下场。”他说罢,关上了冷宫的门,再无多话。

阿月站在冷宫外良久回味着西凤帝的话,他们不过是身份立场不同,所做的抉择不同罢了,若换了是她坐在这个位置上,又是否能做到像西凤帝这样的决断呢?撇开了情感,在律法上他确实做到了不偏不倚,阿月不知他是否能听到她所说的,但她还是想对他说:“皇上,您是个好皇帝。”虽然她并不赞同他的那种杀伐决断,牺牲无辜枉死的人。可不得不说那就是皇权,需要用血去维护捍卫,任何一人触动了皇权,那就只有一个下场。

西凤帝离去的背影越发挺直,双手微微颤抖。他没想到竟能从她口中听到这番话,他的唇角露出苦涩的笑来。他与宁浩君臣博弈了那么多年,利用、忌惮,再到被宁浩钳制,相斗了那么多年,谁的心中难免心高气傲,却不想还没有一个晚辈那么豁达。

正如西凤帝所想,阿月的回归必也是司夜离的到来。这个昔日被罢黜相国之位的司相,无论是出于哪种目的,都将会是他翻身最好的机会。他本就受西凤子民爱戴,凭着这份基础,想要让凤军听命于他不难,再说他打着匡扶正义,铲除奸党的名号,使他做事更是事半功倍,自有投靠的人不断蜂拥而来。他们甚至不需要用到西凤帝手中的虎符就自动将自己划分到司夜离的麾下。一时之间以司相打起的凤军气势如虹,他们在凤都城外叫嚣着宁浩打开城门,将西凤帝给放了,否则他们必将誓死杀入皇宫,保卫西凤帝安全。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在司相面前并没什么用,那人眸底如星光般暗沉璀璨,在营地中慢慢来回的走动。彼时正是交战时,谁都不敢去打扰他,虽然他看上去神色淡定,但谁又知不是在想着什么计策呢。

他到也没想什么计策,这几日不断有将领带着各自的军队前来投靠他,希望能为朝廷立一份战功。他素来指点江山惯了,纷纷将他们都打发了回去守好自己的地方,这个时候万不能因为内乱而让诸国伺机而动,将西凤陷入内忧外患之中。尤其是一直虎视眈眈的南晋,与凤景行之间存着不小的勾当,必会为了他而火上添油的,若是凤景行胜了,那轩辕澈此时过来分一杯羹也未尝不可。众将士这才听了他的话乖乖回去,将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其实一开始他就想到了会是这番局面,但没想到西凤的子民会对他如此信任。也只有在夜色暗沉中他才肯稍稍展露些自己的真实情绪来,他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好,走到相位的人又怎么可能真的有多干净呢,不过是看谁掩饰的更好。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做准备,他的人虽未必很多,但每一人都是他精心挑选能堪当大任者。那些人追随在他身边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也一直都私自在外招兵买马,即便是那样又怎能同举国的百姓士兵相比。他不是没有野心,也不是没想过取而代之,不过是一切时机未成熟,他不会贸然做让自己有一分失败机会的事。而此时,就是他等的机会到了。他想并非是他野心太大,而是他顺应而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