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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眸(434)

“阿鸢,你现在与我一同前往郢王府,你能带我进入吗?”姚寒山问道。

阿鸢眨了眨眼,随即点头:“先生我可以。”

她是沈绛的侍女,这些天也是多次出入郢王府,所以王府的人待她极为客气。

姚寒山入内换了一套衣裳,还做了易容,贴上胡子,连肤色都变成了棕色,完全变成了赶车的马夫,而不是一个文人。

两人一路回到马车,阿鸢上车前,突然问:“先生,小姐没事吧?”

姚寒山望着她殷切关心的神色,如同陷入沉思,许久,他低声问:“阿鸢,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救你的情景?”

当年先生救她……

这一句话,仿佛将她与姚寒山都拖入了记忆深处。

那或许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黄河潮汛,沿江两岸流民成灾,衢州虽不算繁华重镇,却因离河道极远,并未受灾,因此不断有难民涌入。

衢州到底是小城,哪里经得住这么多流民,因此官府便闭了城门。

那些流民就只能在城门外祈求,哀鸿遍野,路有饿殍,沿途的官道早已经成了人间地狱般的场景,饿死的、病死的、奄奄一息尚存着一口气的,空气都漂浮着恶臭难散的臭味。

沿途的草地、树皮,早就被扒了个干净。

那年姚寒山出城归来,他在衢州已住了许久,一直等着沈家的小姑娘长大。

他与沈作明约定,待沈绛五岁时,便由他授以诗书。

姚寒山走南闯北游历天下,这等场景,哪怕见过,每次都还是触目惊心。

城里的官府怕这些流民饥荒,每天都还是会施舍一些粥食,可是这么多流民,一个小小府衙又能给多少粥。

年富力强的,尚且能争得一口活下去。

那些老幼妇孺,便是抢也抢不过,争也不了争。

姚寒山的马车正往城里走,他没掀开帘子去看两旁,天灾连连生灵涂炭,如此惨状,他既不能救人,也无法济世,看了也不过是徒增悲哀罢了。

曾几何时,姚寒山也是自持满腹经纶,想要兼济天下,可是半生碌碌,到头来他所以为的明君,也不过还是如前人一般,满心满腹只有权势。

何曾有半分百姓。

他所追随的,全都成了一场空。

直到马车突然停下,车夫在外面呵斥说:“你这小丫头,怎么没头没脑的撞上来,马蹄不长眼,踢到你该如何是好。”

“贵人,求求你,救救我阿娘和弟弟吧,我阿娘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我弟弟也快饿死了,”小女孩稚嫩而凄惨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姚寒山到底不是铁石心肠,还是掀开车帘。

就看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挡在马车前,留着半长的头发,枯黄干燥。

她一抬手,细骨伶仃的手臂,仿佛一折就能断开。

姚寒山沉默的望着她,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这样的孩子。

小女孩见他掀开帘子,以为是发了善心,立即磕头,“先生,求求你,救救我阿娘和弟弟吧,我一辈子给您当牛做马,我会一辈子报答您的恩情。”

姚寒山望着她,直到看见她肩后的一处红色胎记。

流民的衣裳破破烂烂,衣不蔽体者甚多,这小女孩的衣裳也早烂了大半,肩膀后面坏了好大一处洞。

这才将她的胎记漏了出来。

姚寒山走下马车,缓缓走到她面前。

直到他垂眸,落在她的肩后。

那里有一处格外明显的胎记,形如花瓣。

……

“先生,先生,”阿鸢喊了两声。

姚寒山转头看过来,就见阿鸢目光灼灼,带着赤忱,“阿鸢一刻都不曾忘记先生的恩情,阿鸢的这条命是先生救下的。”

她的目光亮极了,比春光还明亮。

姚寒山似不敢看她的眼睛,扭头看向另外一处。

“你上车,咱们现在就去郢王府。”

*

沈殊音一出宫,便立即让车夫前往郢王府。

现如今,唯有世子殿下才能救灼灼。

她脑子乱糟糟,丝毫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居然有人指认说,她的亲妹妹并不是她的亲妹妹。

灼灼是阿娘生的,是她的亲妹妹呀。

这怎么可能错了呢。

肯定是韩氏怨恨灼灼,所以才会要害她。

沈殊音到了郢王府,便要见世子殿下,好在有下人认出,这位是长平侯府的大姑娘,这可是自家未来世子妃的亲姐姐,也不敢拿乔,赶紧领着沈殊音入内。

谢珣正在房中歇息,沈绛说好,今日还会来。

只是这么久,也不见她过来,不知这小丫头又在捣鼓什么。

这几天沈绛怕他在家养伤闷得慌,不知收集了多少古卷话本,生怕他看不够。

就在他垂眸看书时,外面匆匆有人来报,沈家大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