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儿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脚下一动,地皮像是裂开了,然后自己的身体嗖的往下坠,大约两三米之后,又沿着一条滑梯似的窄道,滚了很多个圈。
头昏脑胀。
“白大哥!”逝儿失色喊道。可是黑糊糊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有人说:“没用的,你的白大哥还在上面呢。”
“义母?这是什么地方?”
花锦娘冷冷的笑了两声,手指弹出一粒黑色的弹珠。那弹珠犹如被一条无形的丝线串连着,以圆弧的方式绕了一个圈,东南西北四角的四盏油灯亮了起来。逝儿于是看清楚,这里是一个整齐的密闭的空间,没有门和窗,抬头隐约可见一块微略突出的天花板,想必方才她们就是从这里跌下来的。
“义母,这是您一早设计好的?”逝儿问。
花锦娘道:“算你好运,没有跟那臭小子一样留在上面的山洞里,否则,独天骄会把你的皮剥了,还要把ròu割来煮汤喝。”
逝儿明知花锦娘是故意说来吓自己,可也不得不担心白矜云的情况,对方毕竟是传说中的邪魔外道,白矜云的武功又不如她,其后果实在堪虞。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拉着花锦娘的手,巴巴的望着她:“义母,您救救白大哥吧。求您,救救他……”
花锦娘却皮笑ròu不笑的,拂开她,也不知碰了墙上的哪处机关,房间里突然多出一扇活动的门来。
“还想活命的,就跟我走。但我不会因为一个人,坏了我全盘的计划。”
迟来(3)
白矜云心想,自己是躲不过那一掌的了。
那一掌,尚未发出,他已经能感觉到酩烈的煞气,如风卷残云般,在山洞里急速的湮开。可是独天骄美丽的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她只是在逗弄着一只小玩物,诸如蟋蟀兔子一类。她其实并没有诚心要白矜云的命,她甚至一点也不看重,不觉得自己面前的,于他人而言,是一条宝贵的人命。
“住手!”
人群里有人大喝一声。
戴面具的女子走到独天骄面前。
“你是谁?”
问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向慕容天晴。毕竟人是他带来的,原以为顺理成章的,是他的部下,却没想到竟然是一名陌生的女子。
还是胆敢公然冒犯教主的女子。
独天骄离开薛家时,薛如珩只得两岁,十六年后她即使摘去面具站到她眼皮底下,她也不认得了。若不是薛如珩自揭身份,她又怎会知道,自己还曾经为这小女孩梳过羊角辫。
“二娘,请您放过师兄。”薛如珩说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极度害怕的,可她视白矜云为兄长,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折磨至死。
独天骄上下打量着薛如珩,什么也没说。但内力已然收敛,掌风,煞气,也统统平息。
一滴水,从山洞顶上的石壁落下。
滴答。
石壁爆裂了,轰的一下,犹如被炸开了花。那些大大小小的,圆的尖的石头石柱,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地面也开始摇晃,人就像置身风浪里的船只。
火把灭了。
山洞内,骤然一片漆黑。
连独天骄也略有心悸。
这一次,不是偶然。是花锦娘离开山洞以后,开启了机关。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布置这个山洞,洞内的机关是最简单最原始的,但也最最残忍,一旦开启,山洞就此塌陷,里面的人,将活生生被埋葬。
逝儿看着洞口扬出的剧烈的沙尘,隐约还能听见哭喊和呻吟,她双腿发颤,死命的捂着自己的嘴巴,牙齿在手背上咬出一道血痕。
有眼泪,却被沙尘阻滞,凝在红肿的眼眶。
白大哥。白大哥。
白大哥。
在心里喊了一千遍一万遍,喉咙里却火烧火燎的,干灼灼的,疼痛,犹如失声。
花锦娘面对这浩浩荡荡的一幕,狂笑不止。可是,她没有想到,身边的人竟向着洞口冲去,她伸手,却只碰到褥衫的一角。那纤纤弱弱的人影,瞬即被滚滚的沙尘与巨石埋没。花锦娘歇斯底里的喊着逝儿的名字,笑容僵住了脸,脸几乎要破裂了。
原来情之深重,可以深如此,重如此。
迟来(4)
原是早春,疏影未藏千里树,远阴微翳万家楼。但这不堪的情,又怎能不蒙上不堪的景。于是,只见春暮,满眼疮痍。
山洞外面,有女子僵硬的杵在那里,如传说中倔强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