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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城(个人志)(39)

作者: 配菜太咸 阅读记录

这些年来,他和其他女子有些零零星星的感情事件,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情感淡薄,或是因为杨肖文将他带到一个别人无法同行的境界,在那两个月,静谧的生活和性灵的美好,还有品味相近的和谐纯粹,都让他被深深触动,往后的四年,尽管他对这种触动有着强烈想望,但最终只得「无味」两字。

而和杨肖文两天不到的相处,他却感受到明显的波动,一种单纯的吸引力所引起的波动。

该再度爱上杨肖文吗?他不知道,并非害怕什么,只是无力,所以他选择干耗着。

六月底,李以诚迟迟无法决定旅行的方向,所以他闭眼在地图上一指,指尖停在甘肃的瓜州附近,旁边有个城市叫敦煌。

七月初,李以诚出发旅行,直接从上海坐了快四十小时的火车到敦煌,戈壁在他眼前展现出巨大的美,他怀抱着震撼和感动在敦煌住了两星期,直到毫无生机的死寂逐渐将他的情绪吞噬,最后连美味的羊肉串也无法抵挡心情的低落。

在考虑下一站的方向时,他听到青旅的背包客准备坐着巴士往南,翻越祈连山到青海的德令哈,于是他们结伴同行,在德令哈停留数天后,他独自一人东行,越过青海湖到青海的省会西宁。

这时已经接近七月底,他在西宁的青旅住了几天,天气炎热,在准备动身往南时,他听到同房的背包客提起夏河,夏河有座著名的藏传佛教寺庙拉卜楞寺,离西宁只有四个小时的车程,于是他改往东行,中午时分到达夏河。

他在青旅放下行李,往寺庙大殿的方向漫步,沿途拍照,当他赞叹着寺庙的巨大时,隐隐觉得这座庙似曾相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回到青旅后,他上网搜寻。

「拉卜楞寺是藏传佛教格鲁派六大寺院之一……电影《天下无贼》的拍摄地……」

这是那座庙。他在电影院里看过,后来在电影台里看过无数次的那座庙,《天下无贼》里的那座庙。

那时刘若英在大殿前用绝望的姿态拜佛,那时刘德华在转经筒长廊偷皮夹,那时杨肖文坐在他身边,在黑暗的戏院和他十指紧扣,那是他和杨肖文看的最后一部电影,在二○○五年的台北冬天,他生命里最惨淡、却闪闪发亮的冬天。

他突然涌出些微眼泪,停在眼眶里。

李以诚在夏河住了两星期,每天在早晨的微光中向寺庙走去,在大殿外和藏民一起跪拜,认认真真对大殿里的每座神佛磕头,认认真真把三公里长的转经筒长廊转一圈,再回到大殿旁的佛塔附近静静坐着,直到天光隐去。

有时杨肖文打来电话,数千公里外的声音有些模糊,李以诚总是笑着说:「我今天在拜佛。」

他把杨肖文从心里每个角落拖出来,旧的、新的、温柔的、坦白的、深情的……全摊在大殿外让阳光曝晒,北京的错身、上海的重遇、无意间来到的寺庙,他知道有力量在牵引他们靠近,杨肖文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无关于性别或他们的曾经,只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劫、是他的咒、是他在万千红尘注定要遇到的那个人。

世事皆是因缘生灭。

离开夏河那天,他第一次寄明信片给杨肖文,「我们都给彼此一个机会。」他认真写着,然后拿起明信片衬着拉卜楞寺当背景,拍了一张照,再把明信片投入邮筒,让他的决定横越千里到那个人的信箱里。

他不知道人跟人之间错开的环结,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回到当初的完满,于是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靠近对方,看他们是否有可能走入彼此生活里,以对方做为安身的终站。

就算寄丢了我还有相片存证,你最好乖乖的把信送到。李以诚在阳光下笑着摸了摸邮筒。他知道无论如何,这次和杨肖文会有不同的结局。

他最后一次向神佛磕头。

从前在台北,他们在一个又一个的空间移动,餐厅、电影院、BF、各自的住处,密闭的空间把人心和爱恨挤压到极致,直到他走入那些大山大水,才明白凡事都有余地。山川不变,更显人世苍凉,这次他们在苍凉人世里一步不岔的遇到,他向神佛深深顶礼感激。

他最后一次走那条三公里长的转经筒长廊。

过去他用情感依赖来做自我逃避,他放任命运判决,不争不求;现在的他独立完整、心智强韧,他化解了所有的不甘和忿恨,不再仰赖别人付出感情来拯救他,也不再利用感情依附来逃避孤独,世上能救赎他的只有他自己,想要被触动,想要有人同行,就得自己去争去求。

离开夏河,李以诚动身往北,到西安看兵马俑,「我看到我兄弟了,不过我比较帅,而且这里烤羊肉串的是蓝眼睛的回族帅哥!」杨肖文打电话过来时,他正在回民街啃羊肉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