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心理医生治病的那些年(抑郁症)(30)
刘大嗓门面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轻轻地关上了门。
一整天,越野都沉浸在深深的绝望中,除了上厕所,就一直待在办公室,连午饭也没有吃。
她也不想见到白桦,她不清楚,此时又应该如何对待这个人。
打开家门,越野望着这个空荡荡的客厅发呆。现在,她人生中唯一一个可以被称作“目标”的东西,也要失去了吗?
越野任由自己狼狈地陷到沙发里,掏出手机,胡乱翻起了通讯录。
打给妈?她肯定会口是心非地数落自己一通,然后开始胡思乱想,提一堆不切实际的建议,只会瞎操心。
打给老弟?这个点儿了,他应该在陪女朋友吧。
李桃?估计她现在心里也不舒服。
剩下几个能叫得出名字的高中同学,在越野出国后,也很少联系了。
白桦?她会不会又以为,自己不信任她。
反复翻了十几遍,越野慢慢将手机放下。
自己什么时候跟白桦一样多愁善感了?越野扬起一抹嘲讽的笑,只尝到了眼泪的咸。
一个人住的好处,就是可以肆无忌惮地哭。
发泄完心中的不快,越野总算感觉自己恢复了些精神。
还没死透呢,瞎给自己哭什么丧?等拿到病危通知单了,再写墓志铭也不迟。
都怪白桦,让我这个缺心眼儿就这么当个无头苍蝇,一辈子乱撞下去不好吗?干嘛老给我灌输些有的没的。越野一边写起了明天的报告发言稿,一边为自己不平。
写着写着,越野又看了看手机,屏保上空空如也,一个新通知也没有。
不是说这事跟你有关系吗?也不来关心我一下。想到这儿,越野更加郁闷。双管齐下,手脑分离,一边写一边在心里骂白桦。
写完了发言稿,越野心里骂人的话也用得差不多了。
我这么缺心眼儿,都知道关心你。越野在心里补上最后一刀。
从小到大,越野最不怕的就是当众发言,但这次,她将提前写好的演讲稿改改背背了十几遍。
她总觉得,如果这次失败了,她将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推开会议室的大门,越野察觉到,各个部门的领导并没有给他过多的注意,只有两三个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要么斜坐着发呆,要么烦躁地敲着桌子,要么把玩着手中的笔。
越野搜寻了一圈,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白桦,她也没有看向门口,只是低着头在记录些什么东西。
白眼儿狼。越野发现自己昨天少骂了这一句。
走到会议室的正前方,才总算陆陆续续的有人朝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其中也包括白桦。越野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迅速将自己的视线移开,又等了一会儿,才开始自己的报告。
“人,是由什么组成的?”越野朗声道。
有个领导顿时轻嗤了一声,将视线挪开。越野没有在意,因为白桦的视线还在。
“是过去的回忆,和对未来的假设。我知道,作为一个公司,我们要活在当下,要规划未来,但过去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
前排的领导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像是在欣赏一出闹剧。
“我可以说,我的过去,一事无成。小学只知道打架骂人,中学只知道插科打浑,到了大学,挂科比挂面还家常便饭,愣是留级留到助教都认识我了,把学弟学妹上成了学哥学姐。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
下面传来几下零星的笑声,坐在前面的那位,更是歪斜着嘴,从上到下打量了越野一番。
“但是,我记得我是谁。”说完这句话,越野又想起了去世的姥姥,声音有些哽咽,但她赶忙稳了稳情绪,继续道:
“我记得谁爱我,我记得我爱谁。”
“这些难道不是最重要的吗?”
又有两三个领导不耐烦地挪开了视线。
“我知道这种电疗仪,市面上还没有出现过,研究进度缓慢,技术上也有诸多困难。就算制作完成了,也不一定通过测试,更不一定能进入市场。”
“但即使是个半成品,也一定能运用到某些地方,或者,给有相同想法的人提供思路。”
“我愿意等。”
“希望大家也愿意等。”
“如果真的成功了,带来的绝不仅仅是盈利。”
“我们能帮患者找回的不只是记忆,还有失去的一部分自己。”
“愿各位的亲人身体健康,愿世间没有遗忘。”
“谢谢。”
头也不回地走出会议室,越野感到一身轻松。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就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虽然,到了领结果的时候,越野还是义无反顾地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