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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心理医生治病的那些年(抑郁症)(10)

作者: 封信子 阅读记录

老谢用眼角看了看越野,

“下头的小孩又都不愿意听,满脑子只想着过审过审,我学的一肚子东西没地方用,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着,这日子我是过够了。”

越野干笑了两声,不敢说话。李桃站起身,把刚烤好的羊肉串分给了他们一些,抬头问老谢:“那你现在的工作有着落了吗?”

“是,说起来还得感谢白顾问。我其实一直想去大学教书,有人愿意听,我也乐意说,但是当时面试了两个学校都没选上,实在没办法了,才来应聘这个职位。白顾问听说以后,直接把我推荐给了一个我之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大学,结果人家面试过后,还真同意让我去任教了。”老谢拿过一串羊肉串,有些惆怅地说。

越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托起下巴,望着烧烤炉子里不时飞起的火星发呆。

“小越啊,这次确实是你的不对,”老谢侧过身子朝向越野,语重心长地说,“白顾问这么急着接手,就是因为从你的项目中看到了希望,她不想让你因为一个什么带薪假的狗屁奖励,就把好好的一个项目给毁了,你欠人家一个道歉。”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李桃将一盘小菜推到老谢跟前,“老越之前也不知道不是,她也不是小孩了,心里有数。”

回到家,越野已经不记得这顿烧烤最后吃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幼稚透顶。

她还记得,自己早上是怎样兴致勃勃地给白桦的咨询诊所打的电话,现在看来,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自我陶醉。

她估计会放弃我的吧,越野绝望地想。看了看表,已经很晚了,她也再没什么力气思考,机械地控制着自己刷牙洗脸睡觉。

周日,十一点五十九分,越野神经质地盯着墙上的挂钟,双手紧攥,她和自己约好,十二点整给白桦打电话。

她早就在公司网站上查好了白桦的私人号码,挑这个时间点打电话,一是怕打扰白桦周日休息,二是留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措辞。

现在,随着按下的拨出键,越野的脑子像被同时按了格式化,变得一片空白。

“喂,您好。”

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越野第一次觉得,白桦的声音其实挺好听的。

“早上啊不中午啊呸下午好。”

“越小姐?”

“是我,”越野轻轻呼出一口气,反正已经是破罐子了,再破摔一下又何妨,“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明天就开组会,把这个项目推倒重来。”

对面安静了下来,越野忽然有些慌,自己是不是听上去还是不够诚恳,白桦会不会以为自己又在整什么幺蛾子,连忙补充道:“老谢、老谢都跟我说了,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你在生我的气吗?”

说到最后,越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说出来的话一股九年义务教育风,还不如小学生道歉。她紧张地捏了捏衣角。

“越小姐,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尽管白桦看不到,越野还是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你做这个项目的初衷是什么?”

呆了几秒,越野的手心突然开始出汗。

“我明白了。”

匆匆挂掉电话,越野走到窗前,凝视着窗外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花坛,她看到的却是记忆中那片金色的麦浪,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步履矫健的老人,又闻到了老人手中葱油饼的清香。

然后,是老人坐在病床上看着她,眼神依旧清澈,见她进来一阵激动,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身上的被子说:“闺女,你跟我外孙女大宝长得真像,你见到那野丫头了吗?她爹真没给起错名字,一天到晚都不知道在哪疯,还不认识路,我怕她被拍花子给骗走咧。”

最后,老人是在越野身处德国赶论文的时候突然去世的,连自己是谁,也说不清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越野恨极了阿兹海默尔这个词,也是在那个时候,她就有了白桦那个问题的答案。

那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越野转过身,望向自己的方案封面,曾经让她觉得无比炫酷的外形设计,现在看上去只是一堆滑稽的败絮。越野从中只读出了一种无情的嘲讽,心中隐隐作痛。

“对不起。”眼泪毫无预兆地顺着脸颊滑落,溅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随着这句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话,悄悄蒸发。

为了给自己的痛改前非一些华丽丽的仪式感,越野精挑细选了半天,大手一挥点了一家之前从来没有点过的外卖。

然后,越野华丽丽地吃完,华丽丽地拉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