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山河(1)

放逐山河by山阴藏玉

文案

独自一人坐对重重殿宇，红马载着心上姑娘奔驰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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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第1章

十岁那年宫宴上老皇帝问我长大后想做什么，京都王公贵族家的女儿长大后能做什么，无非是嫁个好人家，换个地方锦衣玉食地过下去，再好些就是做个霸气点的掌家主母。

可我一双眼亮得很，我说：“我要做个女侠，仗剑天涯。”

我爹那张铁黑脸头一次那么红。老皇帝笑得差点从座上跌下来，那天他高兴得很，把本来要赐太子的白玉长剑赏给了我。我不是很想要，一是怕太子不待见我，二是我一见那把剑便觉得是段嘲讽。

丞相家的女儿想做江湖游侠，第二天整个上京都知道了。欺君之罪不可有，皇帝问我，我说心里话，却成了个笑柄。

我不算太蠢，打从那以后，便把所有话都藏在肚子里了。但我爹没有放过我，上京的日子也没有放过我，挽剑花的手刺着绣花，驰骋天涯的骏马是座不会动的锦绣高阁。

十六岁那年我爹再问起我，我道：“做皇后，光耀门楣。”

那年生辰我爹与我说有一桩大礼要送我，我不以为然，不是江南的绒花簪就是东海的夜光珠，他也就知道送那么些玩意，我一回也没瞧上过。

我想着再是什么不想要的礼，依旧笑脸盈盈地接过来好了。

那年生辰礼却不是什么名绸珠宝，古画宝器，是大老远从宫中承来的礼，黄底朱字，皇帝送我的一纸赐婚，把那时还是太子的赵舜赐给了我。

错了，是一纸把我扔给了赵舜。果然我的日子走的也是寻常贵女的路，换个地方锦衣玉食的过下去罢了。

那日我终于从我爹那终日铁青的脸上瞧见了欣慰两个字，他将我叫到房中，肃着脸告诉我，后宫不是什么好地方，宫中更是人心千机，但是有他在，我无论如何都会当上皇后。

后宫是龙潭虎穴我也不怕，里面都是妖魔鬼怪也无妨，我怕的是赵舜，他现在一定想杀了我。

赵舜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尤其是要做帝王的赵舜，我更不敢喜欢。我怕他日日在我的饭里下药，枕里藏针，我得日日别着银簪避着水走。将来哪会有什么帝后伉俪情深，他定会日日用眼神剐死我。

赵舜喜欢韩珺，那个红衣马上的小姑娘，平日里长街扬鞭，我看着都喜欢。韩珺是韩帅的幺女，上头两个哥哥，平日里也是男孩子气喜欢舞刀弄枪。她随她父亲出征边疆做小将军的时候，我还在高阁上绣梅花。朝上将相不和，两方都各掌大势，怎么能和，所以我和韩珺也不能和。我只能与那些闺阁里的小姐和，讨讨今日又习得了什么新绣法。后来我才明白，我不是喜欢她那副样子，而是实打实地羡慕人家，骑着马别剑来，问着今日又习了什么剑法。

我望着阁下一片假山石潭，兰竹锦花，心里闷着长长一口气。老皇帝要棒打鸳鸯，拿我做了那根棒子，赵舜那个傻子肯定只看见了我这根棒子，到时候狠狠地朝我打回来。如今锁在这，今后锁在那，更高的楼更漂亮的院子，更难看的脸色。

第2章

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赵舜了，不知道他现在长得这么样。虽然我头上顶着个不知掺了多少水分的上京第一美人头衔，但我私下觉得嫁给赵舜那小子还是有点便宜了他。可他说我是红颜祸水，一脸病像，一身娇气。他喜欢韩珺那样的爽烈女子自然是瞧她什么都好，可我在他眼里怎么就一身毛病？他是没见过我夜里举铁的伟岸模样，撩起袖子来说不定还比他多几分精肉。

我在脑子里模模糊糊找到了赵舜的五官给他安了上去，眉毛浓长，一双桃花眼，鼻子倒是高挺，嘴是不说了，贱得很。可我脑子里满是他一双眉眼的温柔模样，自然不是对着我，是对着韩珺，我只不过在一旁瞧着罢了。

他有对我一副温柔像过吗？有吗，没有吧，我敲着脑瓜子，好像是有那么一回。

那年的中秋宫宴，十二三岁。我坐在殿内，望着殿外那株偌大的月桂树。韩家三子就站在桂下，赵舜也在那。韩珺的大哥韩钟倚着树，她二哥韩烨摇着桂枝，桂花雨就砸了他们满头。

赵舜怕乱了她新挽的发，帮她抖落发上的碎花，拉着她拢起地上的落花往韩烨脸上泼。他们追着韩烨绕树跑，一旁的韩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韩烨的衣领将他撂倒在地，笑着压住他。两人扑上去捧起一手的地灰和桂花往韩烨嘴里塞，他摇着头大声嘟囔着不停，围在他们身边的人笑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