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陛下,大事不好了(199)+番外

她忽然仰头吸了吸鼻子。

有些话是不能说破的,一路走来,他们习惯隔着层纱面对彼此,尽管能朦朦胧胧看见对方眼底灼灼之意,却无人敢将这层纱揭开。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倘若揭开了,她如何能一心一意搞垮皇甫,如何能带着江世迁走得安生,又如何能面对于自己有大恩的微生玦?更何况,她一直明白,他心思很深,顾虑很重,他对她,没有一刻全心全意的坦诚。

所以他们总是将违心之言挂在嘴边,就像此刻,他不能说自己是怕醒不来所以才想看她最后一眼,她也不能说只要他肯醒来就让他看个够看一辈子。

默了半晌,她还是在皇甫弋南平静却执拗的眼神里摘了易容,然后咬着牙瞪他,“这下够美了吧?”

吕仲永一屁股栽到地上,盯着她的脸抢答,“够够够……够了!”

皇甫弋南根本懒得看他,目光从眼前人的眉落到她的眼,落到她的鼻尖,再落到她的唇,那目光分明很轻,却因实在太细致,令人如被刀子镌刻,半晌他笑了笑,“嗯,够了。”

够了,即便他醒不来,这一眼也够了。

江凭阑从不知道有人的目光能那么灼热,热到她直想一脚踹掉那堆用以趋避猛兽的柴火,她挽起袖子,骂骂咧咧,“大男人婆婆妈妈,不就拔个针,还跟董存瑞炸碉堡似的。”说罢塞了一团棉纱到皇甫弋南嘴里,又示意吕仲永扶好他,提着剪子一头扎了上去。

☆、以命相护

她提着剪子一头扎了过去,从吕仲永的角度看,她眼神凌厉,起手稳健,落刀果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踌躇。剪子夹住金针那一瞬,她想也不想大力一拔,与此同时皇甫弋南难忍地闷哼一声,饶是那般坚毅之人也没能撑得住,直直晕了过去。

江凭阑借着剪子将金针碾入泥地里,看了一眼刀刃处的缺口。刀刃触针不过短短几个数的时间,已经被腐蚀出一道很深的裂痕,这是真正铁打的剪子,都熬不过金针的毒辣,何况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血肉?

“啪”一声,她手中的剪子掉到了地上。

“牛小妹,你的手……”

她垂头看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无法控制地在颤。十几年,十几年过去了,她杀第一个人的时候也曾这样脱力过,从那以后,她麻木到忘记害怕是什么,从未再有拿不稳武器的一日。可就是刚才,她好像忽然回到了那个狭小暗黑的空间,眼睁睁看见敌人朝她的方向走来,那样绝望,那样恐惧。

她知道她在害怕什么。

她于一身冷汗里回过神来,咽下一口腥甜,没有人知道,方才拔针时她为了做到最快最好,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

“皇甫弋南……”她嗫嚅着去探他手心,探他鼻息,探他脉搏,机械地重复着一个个动作,“活着……活着就好。”

一旁的吕仲永看得心里五味杂陈,伸手去替皇甫弋南把脉,“内息混乱,心率极弱……”他皱着眉想了想,“咦?”

江凭阑抬起头,以眼神示意询问。

“他体内为何有如此多的淤毒?”

救命要紧,此刻也顾不得避讳,江凭阑只得坦诚道:“他自四岁起便服毒,毒素种类繁杂,一直难以清除,这金针可也有毒?”

吕仲永张大嘴愣了半晌,在江凭阑的注视下飞快摇了摇头,“都是陈年积垢,没有新毒,应该与金针无关,让我看看他的伤口。”

“怎么样?”

“从窄道走出时我感觉到他周身有一股极强大的罡风,金针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刺入他右肩的。因了那一股气劲,针虽刺入却未穿透,加之他及时自封筋脉,这才保住了性命。然而金针终归有一半溶在了他体内,从伤口来看,他右肩这一片的骨血都被腐蚀了。”

她看着他肩头那个拇指大小的黑洞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这伤口没有血流出,是因为这一块肌肉群都坏死了?”

“应该……应该是的。这伤口不能以一般方法处置,我先用药草清理表面,然后我们得尽快送他回甫京,何家老先生想必会有办法的。”

江凭阑看着埋头捣弄背篓的吕仲永,“你行不行?”

“牛小妹,这种时候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我要不替他清理,他可能撑不过一炷香。”

她点点头,盯住了吕仲永,“好,他的生死就交到你手里了。”

正在找药草的人一愣,觉得她这语气似乎哪里不对,一抬头,忽然发现四周冒出数几十个影影幢幢的黑影,他吓得一哆嗦,刚要发问,却见江凭阑站了起来。

她站起来,手中长剑倏尔出鞘,风将她的发髻吹得摇摇欲坠,而她身姿挺拔,似矗立于帝都城墙上的那面“皇”字旌旗,越是大风,便越是猎猎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