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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席恩深 山河盟重(61)

作者: 远游客 阅读记录

“而且我觉着唐瑛只是爱自己,不爱别人。”周翰听管彤又补充了一句。是的,他的女孩儿不同,澧兰温柔体贴,生性纯良,处处为人着想,不计较。

“兰儿样样都好,只一点,心性太强,随了蕙雪。她要是肯听我劝去找周翰,这会儿我们不就团团圆圆了吗?”吴氏感慨,“年纪轻轻的飘零在外头,身边没个人照应。这年节下,不知道吃了什么饭。”

周翰此刻真想立时出门发电报问问澧兰在做什么。

“往年啊澧兰带着经国他们早早就回来了,有她打理年节,凡事井井有条,上下俱安。我屋里的水仙每年也都是澧兰料理。”吴氏絮絮不停,“今年兰儿不在,水仙我都懒得养了。”

周翰想他的女孩儿恰如水仙,水沉为骨玉为肌,淡而多姿,不动不摇,而能做态。

“女孩子心气太高,心里有事从来都瞒着。”吴氏叹息,“澧兰走之前到辑里村,在关帝庙前站了很久。从庙门前到河埠头,短短的一条路,她走过来走过去,也不说话,丫鬟婆子们都唬得要命。她看村妇缫丝,泪如雨下。回来,我问她,她笑笑不肯说。”

周翰的泪迸出来,他头一次在众人面前落泪,大家都惊住了。他起身走出去,好一会儿再回来,眼圈还是红的。

“哥哥,出去看烟火?”经国拍拍他,大家都来到庭院里看下人们放烟火。顾家的烟火极精巧,各色故事俱全:采莲舫、仙鹤衔丹、八仙捧寿、七圣降妖、五鬼闹判、十面埋伏……名堂不同,声响各异,百戏竟陈,还夹杂着各色花炮。周翰从仆人手里接了炮仗,冲朝宗喊,“我放个‘霸王鞭’给你看!”。他忽地想起了他和澧兰订婚的第一个年头,元宵夜里放烟火,周翰才放了个“黄烟儿”,回头瞥见澧兰捂着耳朵又喜又怕的样子,禁不住走过去,一手轻抚澧兰的背,安慰她。他看澧兰莞尔娇柔的笑容,精致的鼻子翘翘的,他忍不住想顺着那小巧的鼻子亲下去会是什么滋味。他庆幸是冬天,又是晚上,衣裳可以掩住他身体的变化。她还小,他不能唐突。等澧兰回来,每年春节,他都要把他的小女孩搂在怀里看焰火!周翰望着空中如兰似菊的烟花暗自发誓。

初一一早,周翰就发电问澧兰除夕做了什么,是否去参加了中国留学生的联谊会,他很担心,因为他知道那些联谊会是怎么回事。冯清扬说,她们留在公寓里,澧兰做了全家福,她做了饺子,她们还喝了点酒。澧兰从不去参加任何联谊会。她们围着炉火守夜时,澧兰睡着了,好像做了噩梦,叫了数声“周翰哥哥”,哭着醒来。她不知道那是不是顾周翰的名字,冯清扬在电报的末尾斗胆加上这句。

周翰看着电报发愣,他起身锁上屋门,转身泪就下来了。他万分心疼澧兰,他觉得自己真是作孽,他不知自律,做了龌龊的事,致使他们分离,使他的女孩儿心伤。会是怎样的梦,让她那么难过?

第9章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3)

关于她们在南法的旅行,冯清扬在信中讲述了两件事。

风和日丽,马赛的温暖驱走了附着在她们身上的英国的严寒,清扬和澧兰在海边漫步,“我有个梦想,澧兰。有一天,我和我的爱人,带着孩子们四处旅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不用担心费用。清扬心里补充一句。

“澧兰,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她喃喃地说,“梦想…..我已经没有梦想了。”她望向海上灰蒙蒙的伊夫堡,眼里一片晶莹。小时候,未遇到周翰前,她梦想去剑桥读书。后来,遇到周翰,她以为人生美满了,不再需要梦想,倘使一定要有梦想,不过是跟周翰多几个绕膝承欢的儿孙。再后来……,她的人生再有梦想也不过是空想!无法实现,所以就不做梦了。

“爱德蒙·唐泰斯被囚禁到伊夫堡后,应该也没有梦想了吧。”澧兰冲着远处的伊夫堡扬扬下巴,她的心灵也被囚禁到牢狱里,即使穷尽年华,也挣脱不出。“他后来的复仇算不上梦想,只能是执念吧。”

清扬盯着她看,她看得见澧兰睫毛上的泪光。澧兰说的话使她震惊,她几乎忍不住要立刻告诉顾周翰澧兰此刻的心境。这一刻,她感觉眼前的女孩儿无比可怜,她才二十一岁,她纵然容颜似水、出身高贵、才华过人,也逃不过心里的凄凉。清扬反复揣测澧兰跟顾周翰的关系,澧兰究竟为谁情伤?他们其实很般配的,可惜,造化弄人,偏偏令他们阴差阳错。“海边的风太大,我眼睛不舒服。”澧兰掩饰自己的情绪。

信上的字在周翰眼前朦胧成一片,他心里刺痛。梦想,他以前问过澧兰,澧兰说,“见到哥哥以前的梦想是长大了去剑桥读书,现在吗?就是哥哥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永远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