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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席恩深 山河盟重(51)

作者: 远游客 阅读记录

周翰心里觉着有什么东西狠抓了一把。

“也怪蕙雪,就是不愿把你父母的骨殖放到一起,又有什么呢?人都故去了,争什么争!也是怪我,当年要冲什么喜,害了你父亲、蕙雪和你母亲。不过要是不冲喜,也没你这么个大孙子。”

吴氏絮絮不止,“都是我,我若不是常年住在乡下,蕙雪不用一年两季来服侍我,瑾瑜他们夫妻能相守得久一些,我知道蕙雪怨我。可我舍不得你祖父。我住在这里,天天都可以去看他。你祖父一辈子不纳小、不私婢,待我极好。瑾瑜也是。顾家的男子总是这么重情义,娶进门的女子也一样。”

吴氏说着说着泪就下来了。“可怜蕙雪,可怜澧兰了。”

“祖母,”

“你去吧,我静会儿。”吴氏挥挥手。

顾周翰往园子里去,经过四进庭院,蓦然看见了那两棵广玉兰树,花开得正好,葱郁的叶子托起翠蓝的树冠,皎洁的花朵夹杂在蓬勃的绿叶中,周翰走进厅里,隔着花窗仰望,站了好久。

周翰这一夜在楠木拔步床上睡得极惬意,惬意到他甚至做了绮梦。澧兰前一晚才在上面安歇过,周翰可以感受到她清新的气息留存在床上,他把头埋在枕上嗅着女孩的芬芳。仆佣们要为他更换床品时,他刚好在,“不用,这样很好。”澧兰是他的妻,他自当与她共衾枕。早晨醒来后,他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脸上带着笑意。

第6章 门前迟行迹,一一生绿苔 (3)

顾周翰从南浔回来后第二天,陈氏来电话说有重要的事要商量,让他务必回一趟大宅。

周翰进了大门,仆人接下外套和包,说太太在书房里,他敲敲门进去。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屋里正说着话的两个人转过身来,澧兰穿着墨绿色的旗袍,露着雪白的小臂,浓黑的头发很随意地挽一个家常髻,长身玉立、双眸澄深如水。五年没见,他一眼就认出这是澧兰。

“母亲,我出去了。”澧兰走过他身边,微微低一下头算是行礼。

周翰目送她出去。

“周翰,回来了,这几天很忙吧?”

“还好。母亲,什么事?”

“先去换换衣服,一会儿就开饭了。吃了饭我们再说。”

周翰上楼时目光在大厅里四下搜寻,没见到澧兰,等他洗了手、换了家常衣服从楼梯上下来时,澧兰刚好从后园里进来,她微微地仰着脸,腰肢软款、步态轻盈。她的身量长高了,他们大概差了二十公分,澧兰刚好到他下巴的位置,不高也不矮,周翰觉着正合适,这样他随时都可以把吻落在她额上,他还可以把她像小鸟那样揣进怀里,他想得有些出神。两人几乎同时走到饭厅门口,周翰侧了下身子,让她先进,澧兰轻声说谢谢。周末,经国和管彤也从学校里回来,兄弟四个人好一番热络,澧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一家人坐下来吃饭, 西式长桌,桌子中间花瓶里插着各色盛开的月季;靠墙的玻璃柜里错杂地摆着精致的杯盘;花气芬芳,从敞开的窗子飘进来。家常便饭,两汤四肴,还有数碟鲜洁的小菜。陈氏坐在桌子一端,周翰、经国、朝宗、澧兰和管彤分别在左右两侧,周翰和澧兰正对着。周翰瞥见澧兰臂光莹然,不由得想起“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诗句来。两兄弟聊起时事: 蒋jie shi 任北伐军总司令、叶挺的独立团攻克湖南攸县、国民军和直晋两军的战事、被张作霖枪杀的《京报》社长邵飘萍、……,经国很亢奋,周翰很淡定,女人们静静地听着。

“兰姐,你在北京时,一定常看邵飘萍的文章吧?感觉怎么样?”经国转向澧兰,

“嗯,父亲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读《京报》,我也跟着看。他仗义执言,鞭挞时政入木三分,快笔如刀,无愧‘铁肩辣手’四个字。”

周翰觉着惊奇,这么柔婉的声音,却有清醒的思路,干云的豪气。

陈氏见管彤、朝宗着急插不上嘴,便指着墙上的画说这些都是朝宗和管彤在学校里的作品,周翰连说好。

“你还没看到兰姐姐的画,那才叫好。”

周翰望向澧兰,只见澧兰冲着管彤微微一笑,明眸皓齿,十分的美。

中间有两次仆人进来回有人送礼,澧兰就出去写回贴,开发赏钱。澧兰每次进出的时候,周翰便看她一眼,墨绿的衣裳衬得她肌肤如雪,长长的眼睫垂着,神情萧然,一举手、一投足总有一份世人不及的风情。

饭后,大家净了手,都来到起居室。管彤开了琴盖弹琴,澧兰站在窗边静静地听,兄弟三人继续闲话,时时微笑。管彤邀请澧兰四手联弹,澧兰却不过,只好加入。周翰起身走到琴边,看着一圈光影里的两个女子,澧兰不傅脂粉而颜色若朝霞映雪,白皙的手指轻盈地在琴键上移动,目光陈然,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