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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席恩深 山河盟重(282)

作者: 远游客 阅读记录

周翰晚上浏览日本地图,无意中瞥到长崎,他和澧兰在这里度过欢乐假期。可惜1945年8月9日美国将原子dan投到长崎,百分之六十的建筑化为废墟,周翰很替澧兰惋惜那些建筑。长崎周围散布很多小岛,周翰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这些小岛上没有战俘营吗?”他问。他知道很多集中营或监狱都建在岛上,便于看守。比如苏联的索洛维茨基群岛、美国加州旧金山湾中的Alcatraz Island 鹈鹕岛。

“没有战俘营,不过有两个岛子上有来自朝鲜和中国的劳工,三菱公司在那里采煤。”陪同周翰的美国军官和日本人十分卖力。周翰不仅厚赠他们,并且许诺一旦找到弟弟,他必重重酬谢。他言出必行,他们深信。

“我们去看看!”周翰不放弃一丝希望。

他们第二天一早就抵达高岛。周翰让人把所有的劳工都集合起来,他在行列前大声喊朝宗的名字,一遍又一遍。他挨个仔细端详劳工们,“朝宗?你是朝宗吗?朝宗?是你吗?”他问每一个劳工,反复数遍,他担心朝宗已经被折磨到他们不认识彼此了。

他还去恶臭、肮脏的工棚里翻检那些浑身溃烂、奄奄一息的劳工,仔细查看他们。他想日本这个民族真是作孽,他们对待战俘的方式已经臭名昭著,他们对待劳工亦极其恶劣。

周翰在高岛上一无所获,尽管他贿赂了负责管理高岛的日本人。天气晴朗,周翰从高岛望见远处的端岛,日本人告诉周翰说对于劳工们那是个地狱般的所在。

1944年12月,顾朝宗第一次看到端岛,他顿时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希望。这里距离长崎15公里,整个岛被高耸的水泥墙包围,站在岛上触目所及都是汪洋大海。这里的建筑都是黑灰色的,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这是个巨大的监狱。

第二天一早,他就开始生不如死的生活。他和其他劳工们被带着武士dao的监工押送到地底的矿地,从此以后,他的生活中只有两个字:挖煤!

他在地下一公里深的矿坑里采煤,如同身在炼狱一般。安全帽上重达4公斤的矿灯使被折磨到瘦弱的朝宗几乎无法承受。整个环境无比昏暗狭小,更难熬的是地下的温度最高可达45度。他只穿着一条内裤在高温下机器般作业,还需承担着矿井随时可能坍塌的危险。他已变成黑色的人,不管冬天还是夏天都满头大汗。

很多人累晕过去又被打醒,紧接着没日没夜地干活。劳工们被像奴隶一样对待,没有任何休息时间。他们如果没有完成当天的指标,就会被痛打。当监工们认为有的劳工在偷懒时,他们就会把铁链旋转起来,扔向劳工,沉重的铁链带着速度,会把劳工整个人都打飞。很多劳工都遭受过类似攻击,最轻的都会断掉一两根肋骨。索性朝宗没有遭遇。他看到一个劳工身上长了无数脓包,几乎全身都在溃烂,可日本人还是强迫他下井工作,他最后被活活摧残致死。

他必须与十几个人共用一张床,床上到处是虱子和跳蚤,周围蚊子嗡嗡作响。食物散发着恶臭,令人作呕,而且只有极少量。看不到大米或面,日本人用大豆榨油剩下的豆渣煮熟了给他们吃。这本来是喂猪的饲料,在日本人眼里他们是猪猡一般的存在。

朝宗无时无刻不感到绝望,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活着离开这个岛了。在巨大的绝望下,朝宗身边有40多个劳工选择跳海,有人自杀寻求解脱,也有人孤注一掷想游到陆地,他猜他们最后只会葬身海里。

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考虑过跳海逃生,他想以周翰的强壮大概可以游走逃脱,他却不行。周翰于他是长兄如父,他比朝宗大十七岁。周翰教导他做事的原则是冷静、坚持、永远怀抱希望,永不放弃。所以朝宗只能苦熬,怀抱着那一点他自己都不再憧憬的生之希望。

入睡前,朝宗总要想想温柔可人的洙姬,他希冀梦中可以见到她,为自己生不如死的活着添一点暖色。他回忆洙姬给他做的饭菜:参鸡汤、拌饭、牛肉汤饭、海鲜饼、排骨汤、煎带鱼、辣白菜炒年糕、酱蟹、猪蹄……洙姬润泽、纤巧的手握着刀,把炖了好久、入味很深的猪蹄片成一片片,合着蒜片、辣椒、切成一段段的韭菜和虾酱,用Korea Town 里买来的苏子叶裹上。“洙姬,包点米饭进去。”他朦朦胧胧地说。涌起的口水使他咳嗦起来,他蓦地醒来,泪慢慢溢出来。

1945年11月9日,朝宗清晨出工,快到中午时已经精疲力竭。他只是无意识地机械般挥动手臂,他知道一旦停下来的后果。监工突然叫他们全部出井列队,朝宗奇怪为什么大中午的让他们列队,从来都是清晨出工、半夜收工各点一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