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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席恩深 山河盟重(219)

作者: 远游客 阅读记录

“他们在这里安全吗?”

“将军您放心,我们早就放出话来了,别说这近旁山上的贼人,便是这方圆几十里的土匪我们都知会过了,还有这村子里的村民,没人敢打扰他们。否则便是与龙家过不去,与将军您过不去!一个班的士兵在村子里守着,从早到晚,见天的!”

“陈澧兰知道吗?”

“我们说是主席专门派士兵们保护联大的教授。”

“嗯。”军官点头。父亲确实对西南联大照顾有加,威远街的老公馆都借给联大了。三八年年初,联大从长沙向昆明搬迁,父亲以云南省政府主席的名义发出训令,指示沿途经过的各县县长对师生们妥为护送。对,还有龙氏奖学金。

众人来到紧邻着的两座农舍前,农舍很新,有开阔的院子,不同于“一颗印”的建筑模式,这院墙都是用竹篱围成的。他不知道这是当初顾周翰为了满足妻子关于农家院落的梦想特意打造的。他们一靠近,两家院子里壮硕的四头狼犬便立刻吠起来。

“士兵们就住在对面,狗一叫他们就听见了。”手下在狗吠声中提高嗓门。

“好。”军官再点头

顷刻便有小脚婆子从屋子里走过来,“请问,你们......”

“我是顾先生的朋友,龙绳武,我有顾先生的消息传给顾太太。”

“请稍等。”婆子转身回去。

她难道不安抚一下狗吗?数只狗龇牙低吼着与他隔着栅栏对峙,不是愉快的事。

龙绳武注视着农舍的门口,1936年他见过陈澧兰几面,唯有牡丹真国色,佳人摇曳生姿,全上海的女人们在她面前都黯然无光。现在,三十七岁的女人多少该有些红颜老去了吧。

六月正午的阳光烤在身上很不舒服,耀眼的光线投在农舍屋顶、门前,看着眼晕。那么,让灿烂的阳光都失色的女人......他不禁收住呼吸......他看着那女子走过来......《荷马史诗》里说,“当海伦走进伊利昂城(特洛伊城)的议事大厅时,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站起来。”因为看到海伦的容貌。海伦,古希腊神话里人间最美的女子。龙绳武庆幸他现在是站着的,不至于很失态,他慢慢地把身体里的气吐出去。

“龙将军,很久不见。”女人对他笑一下。

龙绳武心里开出一朵花来,他看着女人轻轻拍拍低声咆哮的狗,它们立刻偃旗息鼓。这女人一举手一投足都美不胜收。

“顾太太,你越来越漂亮了。”他冲口而出。

“谢谢你,龙将军过奖了。”陈澧兰为他打开竹篱门,引他进屋。

龙绳武令军士们在院子外面等。

农舍很小,进门便是厅堂,一位雍容典雅的中年妇人站着,看得出她年轻时亦是一等一的美人。

“这是我婆婆,周翰的母亲。”

“这是龙将军,龙主席的长公子。”陈澧兰替两人介绍。

寒暄后龙绳武坐下,婆子捧上茶来。龙绳武握着茶杯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很不忍把噩耗传给眼前的女人。顾周翰真是,打仗嘛,差不多就行。钱他没少捐,自有那不要命的冲锋在前,自己何必把命都捐出去?

5月初,日军占领芒市、龙陵,身为腾冲行政监督的龙绳武携家眷临阵脱逃,腾冲县长邱天培亦星夜逃往江苴,护路营随之弃城。5月10日,日军292人不废一枪一弹长驱直入,占领腾冲城。

龙绳武垂眼看向地面,地面是用石灰、桐油、瓷粉混合筑就的“三合泥”,这样的地面平整光亮、凉爽而不湿滑。他又看向四周,厅堂正对着入户门摆放钢琴,他在上海有幸看过陈澧兰弹琴,她举动娴雅、神态逸远,令他十分惊艳!他在法国圣西尔军校求学时为附庸风雅去听过音乐会,他听不进去,可是陈澧兰的琴声他听着颇可心。陈澧兰演奏后从台上下来,顾周翰迎过去揽住她的腰,微笑着与她说话。他猜在场的人中满心艳羡的不止他一个男人。

“将军,您说有周翰的消息.....”

他不得不看向陈澧兰,素肤若凝脂,绰约多逸态,眼前的女人比他还要大一岁。父亲的四夫人顾映秋有“云南第一美人”之称,跟眼前的女子比起来......他在心里笑笑。女人的眼睛会说话,满眼里都是渴望。“嗯,”他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周翰所在的113团一直掩护英军和国军撤退,后来他们往印度撤,准备渡过钦敦江。渡江前发出电报,之后再没有消息,怕是......钦敦江江水汹涌,而且沿岸还有日军阻截。”

澧兰站起来。

“大少奶奶,小心孩子!”

孩子?在哪儿?他进屋时没看见顾周翰的儿子。

婆子赶紧过来扶住澧兰。哦,原来她怀孕了。他初见陈澧兰时只顾着惊艳,没注意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