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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席恩深 山河盟重(182)

作者: 远游客 阅读记录

清扬娇笑。

“别去好不好,丫头?太平盛世都依你。日本人隔三差五就轰炸一次,我工作时总担心你。你和父母在一起,彼此好有照应。”

晴天里,日机来轰炸时,经常有被日方收买的地痞流氓给日军飞机发信号,他们在地面用镜子反射阳光给飞机做指引,使日机总能轰炸到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以及防空洞附近。为些许利益便出卖家国,做人的底线在哪里?江沅不理解。江沅希望未来他们的孩子不要降生在炮火中。

他一叫“丫头”,她的心就软了。“丫头,丫头,是你家的烧火丫头吧?”她故意赌气。清扬喜欢听他喊自己“丫头”,饱含着江沅对她的爱怜。

“你知道是什么,”他拉她入怀。“是我的心肝宝贝!”

第61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20)

1938年2月中旬澧兰诞下一个男孩。周翰为其取名“维骏”,出自《诗经·大雅·崧高》“崧高维岳,骏极于天”,希冀他肩负起家族传承的重任。

澧兰当天凌晨破水,阵痛了四个小时,到晚上10点半生下孩子。周翰要进产房陪澧兰一起,澧兰坚决不允。她听说那画面不好看,不愿周翰看见自己的不堪,她希望一直保持他们在房事上的美妙。周翰在产房外煎熬,心里油煎火煮,孔妈安慰他说别的女人折腾得更久,澧兰算是很顺利。周翰感慨澧兰一个人在里面孤身奋战,向死而生,为自己产子。他从年轻时就一直以为自己爱澧兰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熟料每过一个阶段,他就发现自己对澧兰的情感更上层楼。当医生出来告知他母子平安时,他当即迸出眼泪。周翰把澧兰在病房里安顿好,就俯下身环着她的脖子,抱着她的背,“宝贝,我们以后再不做了。”

“为什么?”澧兰明白他指什么。

“我怕你怀孕,生产太危险。”

“傻哥哥,哪个女人不生产,只我娇气?你不做?可我很想你啊。你要逼我主动吗?也好,我知道你喜欢我主动的。”

周翰微笑。

“医生还说我产道相当有力量,”澧兰非常自豪,“因为我很肯用力,没有迁就自己,否则就为难孩子了。”她娇声说。周翰明白她要讨怜爱和夸奖,他就紧紧搂着她,抚她的发,吻她的脸,轻吻她的唇,“宝贝,我爱你,爱极了!谢谢你送给我人生最好的礼物,我的小儿子。”

“你喜欢吗?”

“太喜欢了!宝贝,辛苦你了。”周翰一直抱着她,不肯松手,直到护士走来说最好让产妇躺下休息,澧兰就去羞他。

澧兰给维骏哺过初乳后,周翰再不许她哺乳。她快三十三岁了,一年前刚小产过,周翰怕她身体弱。周翰早早就订好乳母,他出的价格高于寻常,没人能拒绝他。

周翰太疼爱维骏,几乎所有的事,他都替孩子做,亲力亲为。澧兰打趣他说,如果哺乳他也能的话,他绝不会假手于别人。

“你知道,我父亲不爱我母亲,所以,他们不是很疼我。”周翰声音低沉。

“没事,我心疼你!在我心中谁也没有你重要,周翰哥哥!从我十四岁起就这样。”澧兰十分心疼地把周翰的头抱在怀里。

自1938年9月底,日本对昆明实行无差别轰炸,投下103枚炸弹后,周翰和澧兰已经习惯了躲空袭的生活。第一次空袭后,昆明多处房屋被毁,尸横遍野。炸弹在地上留下硕大的弹坑,随处是火,遍地是烟,刺鼻的硫磺味经久不散。惨叫声、shen 吟声不断,地上尸首不全,血肉模糊。有父亲、孩子伏在已经死去的母亲身上哭泣;一个老人满脸灰败,从乱坟堆里有气无力地缓缓爬起来;澧兰看到挂在树枝上的残肢断臂惊呆了,周翰赶紧捂住她的眼,把她揽进怀里。才七个月大的维骏被凄厉的警报声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吓得大哭,止不住。他们租住的洋楼被炸弹夷为平地,所幸彼时大家都在防空洞里,没有伤亡,两家人深感庆幸。两个女仆和厨娘都吓傻了,她们执意要回乡下,说死也要和家人死在一起。两个婆子和厨娘离开后,仆役只剩下孔妈和维骏的乳母和保姆。

澧兰让孔妈做了几个厚棉垫,自己亲手做了个厚厚的棉耳罩,警报响起,警示大家日本的飞机已从越南起飞,不到一个小时即会飞临昆明上空,周翰抄起裹上耳罩的维骏,拉着澧兰,带着俊杰的妻小,佣人们抱着棉垫,一起奔向防空洞。他们在洞里坐下后,周翰总是让澧兰靠在自己怀里,即算是有人注目,他也全不在意。洞里潮湿,澧兰生产不久,周翰怕她受寒。就是维骏,周翰也不肯让澧兰多抱一会儿,他亲自抱在手上,他怕澧兰手臂疼。澧兰快三十三岁才生育,周翰怕她休养不好,以后坐下病来。跑空袭久了,澧兰苦中作乐,打趣说周翰很像木马屠城时逃离特洛伊的英雄埃涅阿斯,左牵右揽。“胡说!”结发这么多年,周翰第一次呵斥她,“你别乱讲,澧兰。我们永远不分离!永远不!”周翰紧紧搂住她,生怕丢了她。澧兰赶紧打自己的嘴,又搂住周翰脖子,挨擦他的脸。因为埃涅阿斯逃离特洛伊时背负父亲,拉着儿子,妻子跟在一旁,混乱中,他痛失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