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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席恩深 山河盟重(140)

作者: 远游客 阅读记录

澧兰刹那间醍醐灌顶,眼泪涌出来,她太心疼周翰。

“男人其实在这方面很容易冲动,我并不是替周翰辩解,澧兰,我只是在说事实。因为从进化的角度看,人还没有脱离动物的本能,而所有动物都有一项重要的、本能的使命,就是把种族传承下去!在这个使命中,雄性是承载的主要力量,因此他们需要尽量广泛地传播自己的基因,从而获得更多的传承机会。澧兰,不要因为周翰一时冲动犯了错,就抹杀他对你所有的深意,你以后会追悔莫及的。”他拍拍澧兰的手背。

“你十四岁时他就爱你。还记得在南浔老宅他看你那痴汉状吗?”

澧兰笑中带泪。

“你在欧洲那几年,我经常去上海,每次都约周翰坐坐,他一点也不快乐,说说话神就走了,笑的时候极勉强,就像失去魂魄的人。其实他在美国也不快乐。嗯,郁郁不乐。”他看澧兰睁大眼睛。

“可你跟他在一起后,我再去看他,完全变了个人,神采飞扬,遮掩不住的幸福。澧兰,有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别被它束缚住,不要让它毁掉你们一生的幸福。你一向待人宽厚、体恤,下人们犯了错,你从不轻易责罚,周翰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人,难道不该给他个机会吗?你要不要我给周翰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不要,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其实,她宁愿自己给周翰打这个电话,等她想通了以后,不要别人帮忙。

俊杰送澧兰回去后,还是给周翰打了个电话。

“周翰,我想你可以去接澧兰了。”陈氏说,她看周翰无精打采地坐在桌边,扶着筷子出神,饭菜几乎没动。

“怎么?”她看见他眼里的光。

“澧兰今天去医院了。”

“她怎么了?”周翰惊问。

“她很好,什么事都没有,她是去做检查,她问是否可以有孩子。”陈氏有点不好意思,周翰急切地看着她,“澧兰只会要你的孩子。”

“母亲,谢谢你。我上去了。”

“周翰,吃了饭再说。”

“不用,我不饿!”周翰太开心,他要赶紧收拾行李,明天就去接他的宝贝回家。俊杰的话果然没错,澧兰对他还有依恋。

第40章 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 (25)

一九三七年的三月中旬,澧兰坐在颐和路洋楼的后门外,望着庭院。这才是中旬,天气暖和得不像话,庭院里的花树竞相开放。桃花、樱花、杏花、迎春、连翘、玉兰、木棉、紫荆、含笑,深深浅浅的粉,各种层次的黄,或浓或淡的红。澧兰最喜玉兰树上那皎洁的花朵,像振衣欲飞的仙子们。“武僧”,她笑,多有意思的绰号。她怎么可以怀疑周翰的坦白,她记得他们初次交接时周翰的笨拙,他从笨拙到娴熟,从短暂到持久经历了一段时间。她知道周翰对自己的欲望有多强烈,他压抑自己十一年,他有多憋屈,她可以感受到。他没什么需要她宽恕和原宥的地方,他这么爱她,是她自己太混账!她以前看书的时候笑话作者为了制造戏剧冲突,总是安排那么多男女之间的误会,他们生离死别皆是源于误会。她观书的时候就想换成自己定要当面锣、对面鼓地对证明白,怎么到了与周翰的紧要关头,却屡屡犯了糊涂!

澧兰记得母亲林氏的话,林氏听说她到南京后,打电话劝她回家。她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过于斤斤计较。而且澧兰回国前,浩初打听过周翰留学时的情况,人人都说他极其洁身自好、很有清誉。“澧兰,他纵使有事,也是一时冲动,不要抓着不放。你总该念着这些年他对你的好。那个女人伤了你,周翰立刻就收拾了她,可见你在他心中有多重。而且我那次训斥你之后,我就发电报给周翰,羞辱了他。我很可能刺激了他。”

“你怎么羞辱他的?”

“我暗示周翰母亲门第低微,所以周翰家教不好。”

“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

“我们那次吵架后,你一直都跟我生分,我不想我们之间有隔阂。”是的,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搂着母亲脖子亲昵的小女孩儿了。澧兰去国四年,很少写信回家,只发电报。陈震烨和林氏过生日,澧兰不过电贺一下。林氏知道周翰跟澧兰分开,澧兰怨恨她。澧兰和周翰再聚首后,她们母女的关系才缓和。

澧兰想那件事也是周翰刚到美国不久发生的,她也许该问问周翰。

她听到门铃声,家人去应门,她听到脚步声往这边来,管它,她要一心一意想周翰,不要别人打扰她。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么熟悉的脚步声,周翰!她一转头就看见他站在门口,形容憔悴,满脸胡茬,眼里都是哀求。她咬紧下唇,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折磨她的爱人?周翰的悲痛实在比她还要深,因为他要疼惜两个人,她和孩子。他已让那人偿了命,她轻蹙眉头。她记得这些年他对她的无限宠爱,他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能生育是她的问题,可他宁可没有孩子也不舍得她去遭罪。她要扑到他怀里,哭着对他认错,是她太计较了。周翰看澧兰皱眉,以为她还不肯原谅他,他这一刻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好,可惜他是男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澧兰从他身边走过,周翰一颗心沉到深渊,连澧兰都感到了他的绝望。她去拉周翰的手,那么温暖坚实的大手,她已在这坚实上倚靠了多年,她怎么舍得放开?周翰荒漠一样的心活过来,他珍如生命的女孩儿终于肯回头,他叉开手指,紧攥着那娇嫩的手,两只手像两个交缠在一起的人一样粘着。澧兰拉着周翰快步上楼去卧室,她看见周翰的泪飘零在脸上,她未察觉她自己的泪也已湿了面颊。他们才关上门,澧兰就揽住周翰的脖子,她替他拭泪,用自己的脸在他颊上挨擦。周翰的吻铺天盖地般地落下,澧兰热烈地回应。她又去解襟上的纽袢,她要用自己的身体去赎她的罪,去慰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