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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渡寒潭(93)

“所杀何人,为何而杀?”问声肃穆,如凛冬寒风呼啸。

“无辜之人。”

宴清河抬起眼睛,回道。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长鞭带着凛冽的风声呼啸着朝他后背刮了过去,“啪”得一声,宴清河刚换上的新衣便染出了一道血痕。

宴清河跪着的背脊仍旧停止,他一动不动地承受着接下来十道长鞭。

十鞭结束后,那庄重的声音又出声问道:“在何处杀人,因何而杀人?”

宴清河额角汗珠滴到眼睛里,弄得眼睛刺痛难耐,他抿了抿唇回复道:“在三宝梦境中,因心性不坚而杀人。”

大殿上肃杀的气息顿了顿,有一疲倦的老人声音道:“知错能改,你回去吧。”

宴清河仍旧跪在大殿之中不动分毫,脸色平静,语气淡淡地说道:“我受魔物蛊惑,害死了人,理应被罚。”

老人疲倦地说道:“梦中一切皆是虚幻,不要一叶障目。

我们都已知晓,你回去吧。”

宴清河不动分毫,跪在原地:“我因爱上了绪自如,甘愿为他留在梦中。

并非被魔物所蛊惑。”

背后两道风声呼啸地刮了过来,“啪啪”两鞭甩在了他的后背。

宴清河手握成拳,抵在地上。

“你既醒来,那可知错?”有人问。

宴清河不说话,背后的鞭声边更加急促了起来。

直到他新换上的衣服被鲜血彻底染红,有人推开了思过堂的大门。

簌簌的鞭声才停了下来。

宴清河汗水已然遮住了眼睛,让他几乎目不能视,他见眼前隐隐绰绰站了一人,良久才辩清身前人是谁,他低着嗓子叫了声:“师父。”

虚灵子在他进思过堂时便已得到通知,来到门前便听见他最后一句话,他对此有些恨铁不成钢,宴清河是他最优秀的弟子,行事从来不会出半点差错,纵使在梦中受魔物蛊惑而杀了人,也会心甘情愿自行领罚,只是虚灵子没料到他还跟绪自如有交集。

虚灵子叹了口气:“执迷不悟。”

他话才落下,宴清河背后又刮来两道凛冽的长鞭。

宴清河一时没忍住,闷哼了两声,他再次闭嘴不言。

虚灵子问:“我若执意要把绪自如丢下山呢?”

宴清河哑着嗓子道:“他还未醒来,女娲石应该还在他处,不可。”

虚灵子声音显得十分冷漠:“他若一直不醒直至身死,女娲石便会自寻他处。”

宴清河仰头看向虚灵子:“师父教弟子心系天下苍生,不可杀任一无辜之人。”

虚灵子道:“他若一直不醒呢?”

宴清河一字一句道:“他会醒。”

虚灵子不言不语,几道长鞭又迅速地刮到了宴清河背后。

宴清河本就刚刚醒来,精神不济,这一下被打得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他额头几乎抵到虚灵子的鞋尖处。

宴清河掌心内满是汗,匐在地上印上了两滩湿漉漉的汗迹,他呼吸加重,眼前发黑,却仍旧撑着自己的身子重新笔挺地跪好。

“我只错在,梦中受魔物侵扰,至滥杀无辜。

错在不顾天下苍生,愿意跟我爱的人留在梦中。

不错在爱他。”

他低声道。

背后长鞭又“啪啪”两声打下,宴清河嘴角沁了一缕鲜血,他抿了抿唇。

“师父从小教我爱天下苍生,我为何不能独爱绪自如一个?”他问。

虚灵子不说话。

又是两道长鞭簌簌挥下。

宴清河缓了片刻后又道:“我错在受魔物蛊惑,想让他跟我留在梦中,以至于差点害死了他。”

又是两道长鞭挥下,宴清河背后鲜血已顺着衣袍流到了他跪着的地板上。

宴清河手掌撑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师父若执意要我爱天下苍生。

那也只因为天下苍生中有他一人。”

虚灵子似是气急,长袍一挥,一个巴掌打到了宴清河脸上。

宴清河身子往一旁偏了偏,片刻后他又直了回来,垂着眼睛不声不响。

虚灵子气道:“你可知你与旁人不同。”

宴清河抬起眼睛看向虚灵子,他咽了咽口中血腥味:“师父跟同门总说我与旁人不同,我不知道我与旁人有何不同。”

虚灵子看起来已经怒极。

宴清河抿着唇细数了身后鞭声,一百鞭毕了,他拖着步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满头大汗地小声道:“你们都说我与旁人不同。

可是他说我跟旁人没什么不同,我跟旁人应当是一样的。”

虚灵子哑然片刻。

宴清河对着虚灵子的方向弯了腰行了个礼,又对着大殿左右两方分别行了个礼,轻声道:“弟子明日再来受罚,先退下了。”

他说完转身,拖着几乎蹒跚的步伐离开了思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