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95)

书卿把茶杯推过去，然后毫不掩饰地凝视着她。

雨归再三迁延，最后抬起头，牡丹晚照一样的容颜荡漾开来。她看见书卿□□裸的目光，灼得自己浑身不自在，于是轻喊：“君夫人。”

书卿温柔的眼睛里好似有失落和迷惘，直到雨归唤她，她才痴痴轻叹道：“碧水繁花烟雨楼，不愧是沈清言魂牵梦绕的女人。”

雨归脸上现出涩涩的笑容：“夫人莫说笑了。”

书卿反问：“你觉得我在说笑？”

雨归蓦然不知该如何接话，一言一语停在嘴边，却没说出来。良久，才又说了来由：“我今日到贵府拜访夫人，却被告知夫人不在府中，原想着改日再访，不曾想经过此处，听说夫人在此饮茶，便冒昧求见。”

“夫人客气了。”书卿笑言。

雨归也不犹豫，招来随身的丫鬟，她已双手捧着一个盒子站在旁边许久，让书卿侧目，她稍有惊异问道：“雨归夫人这是？”

雨归缓了一口气：“这是赎金，我——”呼吸又不自觉抑制：“多谢沈君救命之恩！”

书卿小抿一口，合起茶杯盖，放在桌上，微微看了她一眼，才慢悠悠道：“既是沈君出的，夫人该自己还给沈君。”

雨归笑笑：“给沈君和给夫人都是一样的。”

书卿没说话，雨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闲坐一会便告辞离去。在她离开后不久，书卿望着装着银票的盒子在发呆。

不一会，沈清言回来了，他说道：“许君安到了，上去吧。”

她慢慢起身，随在沈清言身后。他的身影，他负于身后的手，近在咫尺，却让书卿感觉远在天边。记得昨天，他亲自过来，说跟他出门一趟，那种感觉仿佛命令，她推辞不得。什么时候，他能够好好地，温柔地对她说话，有她可以不去的自由呢？

桌上坐着许懿夫妻，承昭王到了，王妃没跟来，倒是带来一个俏丽的丫鬟。

书卿看她甚为眼熟，待仔细一看，愣住，那竟是薛灵——不再是那土里土气的小女孩，换了柔媚入骨的粉红色，上了醉人胭脂，姣好的面容时而带春，嫣然可人，让她一时没认出来——薛灵也看到书卿，只看一眼就装作无意般移开目光。

席上也无他话，但少不了喝酒，男人们酒喝多了就各种谈笑风生，因有女眷在侧，话题也不会太复杂，余下各自悦己为乐。

喝到一半，承昭王便道：“灵灵，去，为沈君、许君和夫人们倒酒。”

“是。”薛灵垂眸一刻，情意若隐若现，透着一股勾人意味。她轻步过了来，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幽香味。

书卿不觉注目：“你是薛灵？怎么会在承昭王那里？”

薛灵的声音温柔地拂来：“王爷不弃，与准入府，端茶倒水，扫地焚香。”

虽是这么说，可看她练就的这番搔首弄姿、风骚轻浮的姿态便不是这么简单，只可惜她用力太过，表现夸张，使得从一而终，书卿都知道她浅显的心思。借着对薛尝一家的好感，她始终想劝劝这个虚荣的小姑娘。

可惜薛灵好像不想听，迅速倒酒完毕，便刻意绕过避开她，莲步至沈清言身边。

她的目的也许是这个人物。

只见她盈盈一福，装作无意般抬起眸子，掠过沈清言的面。沈清言似有感应，回看她。她却收起了眼眸轻盈倒酒，那涂染的红唇，微微张合，折射出迷离朦胧的韵味。年轻的双手像柳条一样有意无意地掠过沈清言的手背，倒出来的酒香四溢。

沈清言眼里沾染酒意，带些许不清醒，便冲承昭王一笑：“王爷，看来府上有不少美人。”

承昭王微微诧异，看了一眼书卿，见书卿平静自然，神色笃定而漫不经心，便觉得不算甚事，回笑道：“沈君可是看上她了？”

沈清言笑而不语，醉意如同柳絮般轻绵无力，神色淡淡，脸面潮红，酒意微醺，看谁的目光都迷茫沉醉。

酒过三巡，场面迷迷糊糊，谁都失了态。有在随意打拍击筑乱唱的，有笑语声歌载歌载舞的，有应和叫好的，好在这是私人筵席，不算要紧。

这边的薛灵吐气如兰，眉眼不住地生出段段妩媚，将男人控得无处可逃，把一杯小酒送到他的唇边，春情无限，嘤咛启唇道：“沈君再饮一杯？”

沈清言没喝，反推到她的唇角。

她犹豫一会，了然喝下，沈清言满意笑笑。

此景，身旁的书卿并未表现任何情绪，只是转首旁观一样的眼光飘渺拂过薛灵的脸。

薛灵见书卿侧过头来，长睫微垂，微有些得意，遮掩眼中含情意味。

书卿觉得自己浑身不自在，她实在忍不得薛灵这般轻浮的举动——这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