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87)

却见薛尝黝黑的脸上挂满了汗珠——这天气阴沉沉的，正要下雨。珍珠着急道：“我们没有伞，可如何是好？”

婆子接话道：“夫人，要下雨了，不妨去附近田舍避避雨。”

薛尝擦了一把汗，也说道：“我家很近，不如夫人姑娘去我家吧。”

第43章 采薇

书卿望望天，只得同意，于是一小厮骑马回昭京寻车。

剩余三小厮、两婆子和薛尝在前面引路，珍珠扶着书卿走在后面。

只见绿木茏葱，紫英烂漫，新苇抽芽。一带清流满涨，不知从何深处流泻而过。便有一条小木桥，经久年霜，苔藓斑驳。又有一颗盛着几百枝野杏花的树，如喷火蒸霞一般，在小木桥边展着笑颜，把木桥掩映。

书卿边走，边轻轻赞叹道：“怪不得古之贤人皆有归农之意，原是田园风光无限，这些花树没我们府上的修得好看，但也更见生气。”

珍珠同意道：“夫人不常去庄子走动，田农之地多是如此天性。”

很快便出现一处农舍，用篱笆乱乱围起，地上苍苔布满。

柴扉扣开，随脚跨入，没留神，被一块凸出的石头绊一跤。珍珠稳住她小声说道：“夫人仔细青苔。”书卿更加小心翼翼。偏巧薛尝听了，摸摸后脑憨笑道：“我家着实寒渗，夫人和姑娘的绣花鞋鞋，别沾了泥才好。”

书卿轻摇：“不打紧。”

旁边小块分畦，种有菜花纷纷，引得蝴蝶飞飞；又有豆角丝瓜，攀藤绕地，其余多种说不出名的蔬菜，绿油新嫩。前面小小几间茅舍，青砖灰瓦，朴实自然，屋上三重茅。有两只燕子，似乎已经掠风渡水，归来自己新筑于此的巢穴。

一会，出来了一个老妇人，是薛尝的母亲，身穿蓝色粗布短衣。薛尝先跑几步前去与她说明。薛母没见过这些人物，不敢失了礼，请进来坐着。薛尝交代母亲一番便去烧水煮茶。

小厮们就在门外檐处，只婆子珍珠跟着书卿进来。

婆子先是仔细瞧了瞧这长板凳，黑乎乎的，又磨光发亮，想是常有人坐着，她仍是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几遍，才欲让书卿跨脚坐上来。

“夫人，请等等……”薛母却想要拉住书卿，不让坐下，婆子下意识拦下薛母的手，薛母这才意识到自己动手动脚既无礼又逾越，于是收住手，讪讪一笑：“夫人，这凳子怕是不够干净，请夫人先等等，老妇取块干净的布来垫着，夫人再就座。”

书卿正欲回绝，不必麻烦，薛母已经快脚走回里屋，捧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青黑色麻布，一看就是崭新的，铺整在板凳上，才拘谨地站着说道：“夫人，坐吧。”

书卿温和颔首：“有劳妈妈。”

说着时，门口处一个麻布襦裙的年轻有孕女子挎着个空竹篮回来，后边跟着一个五岁的女孩，头上扎成一个两个形如羊角的结，看来该是才给农人送完箪食壶浆。见了书卿，都有点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薛母忙走到跟前接过空竹篮，扭头往她们身后后看看：“你回来了？大郎还不回来吗？”

“大郎说，草没除完，天又下雨，让我先回来了。”有孕女子回答，眼神却在打量书卿。薛母见状解释着：“这是城里的夫人，看天快下雨了，来这里歇脚。你也进来吧。”说着，笑向书卿：“这是我儿媳和孙女，小石榴。”

书卿挽着珍珠的手臂起身，微笑与她见礼。她虽有孕，但行动利索。薛母却早在一旁吩咐孙女赶紧找出小茶盘儿，打了井水洗干净，自己又去忙自己。

得空，书卿才得打量这屋内，只见一角地上放着油菜、菠菜、莴苣并些野菜，晒的那个灰条菜干子和豇豆,扁豆,葫芦条儿各样干菜。

那小石榴早就蹲在凳子脚边，凝视着她，眼睛里盛满了羡慕：“夫人的衣服好漂亮。”

书卿顺口道：“有多漂亮？”

小石榴认真地想了一下，才说：“就像……就像开着石榴花一样。”

书卿闻言低头一看才注意到，自己的这块披帛颜色确实就是榴花色，转而问她：“你家有石榴花吗？”

小石榴很兴奋地眨眼：“有啊有啊，就在后面的井边，娘说，就快开花了。”就快开花了，书卿在脑海里思索着，石榴花约莫五月开，现在是四月初，还有一个月呢。

书卿想了想问她：“你为什么叫小石榴？”

小石榴挠挠头，说道：“娘说我出生的时候，正是五月，开了一树石榴花，所以顺道给了这个名儿。”

正巧薛大嫂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书卿，听见了，就笑说道：“随便起的，夫人不要笑话。夫人请用茶。”

书卿笑笑摇头表示客气，然后接过那茶，先闻得些微油膻之气，自是喝不惯，再看颜色绛红，并无茶色，最终礼貌性温然笑着抿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