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80)

汉乐府诗《陌上桑》有言：“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此时此刻说的就是茶馆老汉的女儿，如花似玉的林雨归。

再后来芳名传的越来越广，什么乡绅小吏，达官贵族，再到王侯公卿都借过品茶的缘由进来一览芳颜，以至于，这间小茶馆要大不大但也客来客往。

这位五公子不外乎其中之一。

“公子乱说什么话？”雨归避开他的眼睛，站起来。

五公子扣住她的手腕。

“公子！”林雨归低喝道，身子往后缩着，又慢慢吸了口气，平复下忐忑的心情，带着几分怒气，几分嘲讽：“请自重，别让人家笑话您不是个大家公子。”

她虽然出身不高，但心中有骨气，从不以色玩转于人。

想直接上手的人也不少，好在这里是天子脚下，还没有敢胡作非为的，除了这位五公子。

五公子笑得很轻，很温柔，很暧昧，一触即离，仿佛一片羽毛，轻轻划过带着些许痒意：“林小姐，可有婚配？”

雨归神色不变，缓缓道：“不曾。”她完全可以用已有婚配的理由来回绝所有的烦扰，只是这位五公子亦不是凡夫，区区婚配如何能够阻挡住他？不若实话实说。

五公子眉峰微动，笑道：“即使如此，可愿跟了我？”说着起身就要靠近。

突然的举动惊起雨归心中一滩鸥鹭，鸥鹭狂乱地飞着，让她手臂上有了细密细密的疙瘩。出于畏惧和反感，雨归不自觉推了他一把，不轻不重，倒是把他要起来的躯体按了下去，瞬间两人都诧异了一把，店外呼呼进来两个凶神恶煞的护卫。

雨归自知利害，赶忙颔首道歉：“公子莫恼，雨归是无意的。”

“你们下去吧，没事别进来，吓着林小姐了。”五公子悠悠地打发了跟进来的两人，接着仰头垂眼晲着她，笑意没有消失殆尽，语气越发撩拨得危险：“跟了我，就有用不尽的金银，数不尽的绫罗，今朝最负盛名的惊鸿客，在我府里应有尽有。”

听了这话，刚刚的怒潮翻滚停歇，林雨归似乎静了下来，挑眸道：“跟了公子我可有名分？”

五公子问道：“你想要什么名分？”

“正妻之位。”

他不说话，唇角微扬，一抹冷笑一触即发。

林雨归隐隐嗅到丝丝不安，脸隐约有些红，不是害羞的红，而是而产生的紧张的红。

他走了，该是护卫汇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没回答问题就走了。

林雨归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个人不是什么死缠烂打的无赖。

可回去细想她对五公子说的那句话瞬间一阵冷汗，她怎么这么大胆？虽说这话随意且带着点让面前人知难而退的意味，但要求做那些贵公子的正妻毫无保留说出来，简直是不知轻重。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副好皮囊，要家产没家产，要门第没门第，如何有这样的底气？说真的她只是不喜欢他这种轻佻无礼的人罢了。

那五公子对美人都是势在必得的，怎么会轻易放手，反正自家无大事时就过来，直烦得林雨归不敢出来送茶，只躲在一旁帮忙算账。

又有个人对着她说道：“店家来壶茶。”

听听，进来这里能用这种骄矜纵容的声音、慵懒餍足的语气说话的，除了那种常居人上的人，还有谁？

雨归心下厌恶得不行，抬眼欲皱眉，一看，惊呼：“你——”发现自己过于激动，忙静下心换了目光说道：“怎么来了？”

他笑里有微醉的语气：“有人欠我银子，不写欠条，又不报家门，真是难啊。我只能满昭京讨债，累得气喘吁吁，口干舌燥，不知可否讨杯茶喝？”

“我！”她先是语顿，又左右看看周围无人，才飞红着脸小声说道：“我还没有钱。”

他那时候回答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他的笑像天空一样广阔柔和。

第40章 一念

“这帕子送给你吧。”

雨归把一方帕子递过来时，脸上露出的是平和，通红的耳根却表现了她的不安、羞耻、局促和可爱。

沈清言眼里不知何时蒙上一层温柔笑意，低下首，后抬头，看着雨归，似乎过了良久，倏然落下一声笑，贼贼道：“怕不是你擦过汗再送我？”

林雨归美眸圆睁，嗔恼道：“你要还是不要？不要就算了！”

沈清言坦然看她这般可爱之处，眉目犹如隐隐雪色在山峦间闪烁浮光，甚为清亮：“当然要了，既已送人，怎能反悔？拿来。”

夺过之后细细摩挲这块帕子，右上边角只有一色兰花，应是她亲手绣上，那针迹极为细腻，他心下一动，裹进衣袖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