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78)

五皇子深深看了书卿一眼：“没错，他带来了赎金，带走了林雨归，留下了夫人，你。”

她压下自己跳得几乎要蹦出喉咙的心脏，问道：“可是……真的？”

五皇子扬起头，双目烁烁：“是真的，我为何要骗你？”

书卿惶然大惊，颓然坐下，心里顿时天崩地裂，痛苦激荡难言！

五皇子起身，嘴角噙着丝丝戏谑，越走越近：“真不知沈君放着正经夫人不救先救林雨归是何道理？而君夫人却想着为他守住名节——”

她惊得推开，浑身起鸡皮疙瘩，站起来，大喊：“殿下，要做什么！”

五皇子满眼旖旎，双眸带邪，笑而不语。

书卿满心厌恶，怒道：“堂堂五皇子，本也该是光风霁月温雅之风，怎可如此淫邪，为君子所不齿！”

五皇子笑意越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里是小秦楼，君夫人以为如何？”

“你！”书卿怒目圆睁：“就不怕沈清言追究？便是无法撼动殿下根基，朝野存议，殿下也不会好过！”

五皇子阴冷一嗤：“把夫人请到这儿来，就是谅沈清言不敢闹大此事。你与他名节一体，若是闹得天下之人皆知他夫人从小秦楼走出去，会怎么想？所以——他可不敢张扬！”

书卿听得似被冻凝了一般，僵在那里。良久，盯着五皇子，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狠厉蔓延上唇角：“你要是不放我出去，别怪我不客气。”

“呵？你觉得你可以伤我？”

“我自然是伤不了你——”书卿勉强镇定心神，徐徐把玉簪尾尖移至自己的脖上：“对我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五皇子顿时觉得可笑：“伤不了我便伤自己，可是掩耳盗铃的戏码，君夫人？”

书卿长睫微掩，冷然而立：“如果我死在这里，殿下猜，沈清言受此折辱，会不会鱼死网破？”

五皇子额上青筋微微暴起，眼藏寒霜，直欲噬人：“你威胁我？你以为我会怕他？”

书卿攥紧衣角，手心沁出手汗，还恍惚听见自己的心要跳出喉咙。

“我今朝并无殉节之风，当今之世皆是贪生怕死之辈，尤其女子……”五皇子心底的阴狠能够点燃满地尘埃，他一字一句凌冽道：“君夫人，我赌你不敢死。”

“看来五皇子你要失望了。”说着书卿扬起左臂，袖口已是随之撩落，那尖尖的冰冷的簪子尾端正在她的右手掌控中狠狠地划下她的手腕处。不一会儿，鲜红的血从手臂滑落，先是一滴一滴，慢慢地血流如注，黏湿了袖口，白臂艳血，甚为鲜明。

五皇子瞬时惊愕万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女人这么烈性，看着态势定是伤口不浅，她却神色如常，看不出来丝毫的痛苦，仿佛被划伤的不是她的手腕。

“你！”

五皇子握紧了拳头——竟真敢下手逼他！她这样玉石俱焚的壮烈让他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的耻辱。犹如撕破脸皮，他瞬间怒火中烧，一步步沿着她的退步走去，眼里寒光直射，仿若见惯千军万马丈夫搏杀，丝毫不介眼前女流执锋。

这等威胁不起作用，她已然被吓呆，微仰着头。那等疼痛挠心让她额角沁出涔涔冷汗，锋利带血的簪尖虽直指向他，却随着身形而颤抖不止。

他窥见她假装从容的神色之后隐藏的痛苦，倏然冷笑：“疼么？疼就对了。夫人生在锦衣玉食之家，想必自小到今从未见过这般鲜红。这一划，夫人便知道轻轻巧巧说出自尽殉节是有多不容易。不妨告诉夫人，若是夫人对着自己的脖子刺进去，只怕一炷香的时间内要生不能要死也不能。你也不想想多少戎马在外的男人，被锋刀利刃生生砍断手脚，一样死不了，就你这小小的簪子还能如何？”

她慌了，后退到尽头已是无路可退，冷汗浸透衣衫，侵入骨髓，直至周身冰寒。

未能回神之际，他已狠狠捏着她执簪的手，捏得她痛呼出声，鲜血依旧蜿蜒而下，嘀嗒坠落，染红了衣袖子。

她本是伤口火辣，疼得难受，还被他捏死，单手麻到无力，使不出劲，竟滑掉那支簪子。

只听得清脆的落地声，他顺手一掌就掀倒她……

第39章 指柔

在马车帷帘被外头坐着的马夫掀起之后，雨归默默打量外面所在，一眼看到了远处骑在马上的他。瞬间星空长明，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她的心像群星坠落到秋天的湖滨，那么一种一眼万年，忧伤而灿烂。

他来了，如同那时的他，有意气，有冷冽，有敢于较劲的风采。他分明什么话都没说，眼睛里是看不透的冷峻清寡，雨归却觉得他好似说道：“我不是有意失信的。”越是春暖花开，越是心里默然一阵钝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