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72)

“碧奴——”他恨不能把这里头的道理关卡一通说明白，可他知道，气头上的碧奴定是听不下去，只能轻轻说道：“碧奴，你在我脸上划了一刀，别想一走了之。”

碧奴闻言顿住，目光随之移到他的左脸侧，剑痕不长，挺细，结了疤，但不影响他的风度。她面有愧色，垂下眼眉：“那就让沈小将军同样在我脸上划上一刀，两清。”

“还想两清？”沈清贤不乐意了：“我告诉你，别家姑娘小姐嫌弃我脸上这一剑痕太丑，都不愿嫁给我，我就要孤家寡人了，往后该怎么办？此事，碧奴！你要负责！”

碧奴蹙着眉眼，耐着性子反问：“请问小将军，要我怎么负责？”

沈清贤摸摸自己的下巴，假装思量一会，靠前走两步，好似脸上全是笑意，悠然吐道：“以身相许。”

碧奴觉得滑稽之大极，白了他一眼：“小将军想讹人就说。”

“你不吃软，非要吃硬？”沈清贤悄悄磨了磨牙，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你说什么？”碧奴听得不甚清楚。

沈清贤干笑了一下，又上前几步来到她面前：“这样吧，我知道你武功不错，我自认为我也还行，咱们来比试比试。你赢了我，我放你走，我赢了你，你就跟我乖乖回去？”

碧奴莫名其妙，美眸瞪圆：“回去作甚！我又为何要和你比？”

沈清贤叹气柔声道：“你在外面我不放心。”

一句来自于沈清贤真切暖心的话，在碧奴耳中听到却是轻浮至极。她倏然拔出长剑，利落架到沈清贤脖子上，冷着声音道：“再放肆，别怪我不客气！”

沈清贤似笑非笑，迅速抬手击落碧奴手中长剑，碧奴往后一避，不料却被沈清贤绊倒，正欲摔在地上。沈清贤眼疾手快，已经趁势欺了上来，十指扼住了她的脖颈，不重却有力，看似是不让她倒下，实则控制住了她，她暗道一声不好。

他换手抓紧她的手腕：“你输了，同我回去。”

碧奴挣脱不开，转首对上他的脖颈，抬头怒道：“小将军你要明白，我本来就不是贱籍，没有继续服侍你们的道理，如今我想出府，你为何还要我回去？”

“我——”他说，如墨玉的眸子轻轻点缀，温柔得好似春风蔓延而过，江南烟雨和杏花缭绕纷飞：“想要名分，总可以吧？”

第36章 解笑

碧奴走到门口，便看到了侍女打着帘子，她迟疑几步，才转进门内，只见一身着暗色长裙简装的将军夫人正坐在房内上首，端庄优雅地看她走进来，一如既往地温和笑着，笑得碧奴心生一缕莫名的愧疚。

她跪下来示礼道：“夫人。”

将军夫人先是不紧不慢地扶起她，牵她的手坐下。在丫鬟上完茶之后，将军夫人端起茶杯啜了口茶放下，才悠悠一叹：“碧奴说走就走，不让我知晓，女孩儿心思真是……大了就喜欢外边的世界，也不在乎身边的人了。”

碧奴的头垂得更低了，毕竟伺候夫人几年，算半个女儿，几年的情意还是有的，将军夫人这席话让她无法抬头，声音更低：“夫人，碧奴有错，不敢再继续伺候夫人了，怕会累及夫人。”

将军夫人眉心舒展，神态闲雅：“也罢，你本来就不是个丫鬟，又没有卖身契，想走便走了。我居然还让你做了七年丫鬟，真是我昏庸了。”

“夫人如此说，让碧奴如何无地自容了。若不是夫人可怜收留碧奴，碧奴就要流落街头，或许葬身何处都不知。能够伺候夫人是碧奴的福气，碧奴也不是想一走了之，可是碧奴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会害了将军府的……”说着，碧奴流下滚滚的热泪，双手忙去揩泪。

将军夫人递来帕巾替她擦拭，温言道：“傻丫头，哭什么？你不是没做吗？”

碧奴抬眼望她，原来夫人也已经知道了，她再次无力垂下头。

将军夫人回到座位上，气淡神闲地开口：“我今日让你来，有一事。”

碧奴抬起头，茫然不解，等着她说话。

将军夫人怡然而笑，目光在她面上停留：“我来为我儿提亲。”

闻言，碧奴脸色微变。

将军夫人正色道：“我儿清贤稳重，是我的这些子女中最令我得意的人。比起清慎，清贤不骄不躁，沉着厚实，可惜，没托生在我肚子里。”说到此，略有惋惜。

碧奴默然不言，只身体无法控制地轻轻抖动着。

将军夫人起身，在屋里闲步踱来踱去：“你也知道，于姜对他有意。异国女子热切直白，泼辣爽利，本不是他喜欢的性子，何况还是位公主……若是你嫁给他，也算为他挡了公主的求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