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68)

这屏风后的卧榻靠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荼蘼白的长裙，不施粉黛，云眉轻画，乌发垂背，俨然一副休养的状态。

再看她稍有惊慌的脸——黎宜今！

沈清慎全身骨头像生了锈一般，硬得动弹不了，他说不出话来，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的脸，生怕是个相像的人，可睁大眼睛看来看去，除去装扮，竟是他心中的黎表弟！

沈清慎脑子空白，脸颊因时变得燥热，不是害羞，而是恼怒——“你……你竟真是个女人？”

自己曾经费力与一个女人置气？

自己曾被一个女人抱着走？

自己前几日还想扒了她的衣服检查她的身子？

自己一直在跟一个女人称兄道弟，甚至拉她的手？

自己还想劝一个女人去西砚建功立业？

……

沈清慎感觉自己行为很可笑，并且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和欺骗！按照往常，他早就上去狠揍一顿，打得对方满地找牙才算解恨，但她是个女人，这就很微妙了，是个正人君子怎么会动手打女人呢？当初与她一阵较量生出强烈的结交之心，毕竟英雄惜英雄。可是她的手也摸了，抱也抱了，变了个性别，他突然间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她了。

沈清慎不说话，目光始终处于一种震惊的状态中，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友好，清明，眼底除去愤怒狂妄之后，还有些许的失落。

黎宜今对着因恼怒而沉默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笑出一个尴尬带歉意的弧度，正欲说点什么，却见沈清慎头也不回出去。

才一会，黎宜今听到外面书卿大为吃惊的声音：“三叔！三叔你怎么？……”接着语气转变为了挽留和乞求：“三叔你听我解释……”

沈清慎冷漠的声音随着他越走远越微小：“大嫂不必相送，留步吧。”

沈清慎走后，外面安静了，良久传来书卿的脚步声，她脸色不好，显然被沈清慎举动吓到。黎宜今伸手揽了书卿坐下床沿，轻咳几声，僵硬地笑着道：“他见我这样，生气了。”

书卿黯然：“这也无伤大雅啊，不就是扮了男装……”

黎宜今淡淡地说：“他生气的原因不是这个。”

不顾沈清言挽留，沈清慎当天收拾妥当立即骑上自己的“飞渡”往西离去。离开之前勒马回头一望，伸手入衣襟内，缓缓地掏出一块汉白玉佩，忽地手指用力，骨节攥紧，想要捏碎它，可惜没有成功，只得伸进胸怀处放好，然后纵马飞扬。

第34章 折梨

碧奴一步步向晕倒在地的于姜公主走近，轻盈的脚步还是她原来的样子。

“七年前的今天，我在世间寥寥无几的血亲一个不留地离我而去。今天，我终于可以对你动手了。公主，你和你的哥哥如此凶残，手上沾满了我父母的血，你又如何置身事外？被我杀了你也不冤。”

她用手绢捂住鼻子，掀起香炉盖，看到里面的焚香袅袅而出却不刺鼻。

于姜公主今日来镇西将军府上做客，却遣开贴身侍女，只身踏进这里，不一会，晕倒于地。

碧奴的狐眸子清冷阴鸷，抽出一把匕首，她一步步走近，揪起于姜的衣领，手中的匕首闪着冰冷的光，一点点地向于姜胸口靠近……

“碧奴！”

她的手腕被抓住，心中一震，蓦然回头。昏暗中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浓密的剑眉带一股英气，黝黑的眸子沉淀隐隐的杀气。他额心拧着，仿佛满脸都是震怒，指节分明的左手用力紧紧抓住她的手腕，青筋凸起。

碧奴终是敌不过他的力气，匕首清脆一声掉落在地上，微微弹起又定下。

“不要冲动。”他说，语气温和。

碧奴不复往日的柔顺，唇角一勾，多了几分狠厉：“小将军以为阻止得了我？”

他抓着她的手腕依旧没有放开，嘴角动着：“我知道你几次三番想杀了她。碧奴，能不能不要有这种心思？”

“你知道？”碧奴笑未止住，倏地左脚踢开。他警觉用手一挡，下意识地放松抓住碧奴的手，碧奴得空逃脱，几步退到桌角边，于姜正躺在她的脚下。

一向温柔的小将军身姿却是利落的，只不过不在人前显露。

在狭窄的房间里，几番争夺下来，碧奴虽是咄咄逼人，沈清贤却十分游刃有余，碧奴终是不敌，被沈清贤反扣于胸前。他理智说道：“如果塔拉公主，死在将军府，死在西砚，死在今朝的土地上，会带来什么后果？你有想过吗？”

“小将军如果害怕，”碧奴挣脱不出，便侧过头，让步道：“把她交给我，我带到芜国境内再动手，不会牵连到你们。”

他无奈地叹一口气，依旧潺潺劝导：“事关两国之交，怎如此草率？你我皆是将军府上的人，一举一动代表今朝，万事须三思而后，更何况是公主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