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卿(61)

“大哥。”沈清慎兴高采烈地说道：“我今日趟了城西鬼市。”他从不把沈清言的斥责当一回事，相反，他总是喜欢和大哥分享他的乐趣。

“你怎去那等地方？”沈清言这话问得不难理解，鬼市的东西鱼目混珠，来路不明，无人组织，无人管理，怎么看都是一个不符合身份的去处。

沈清慎嘻嘻笑道：“那等地方才是真正好玩的地方。大哥，我看到有少林流星锤，流星锤！还有狼牙锤，龙须钩、飞爪、软鞭……还有前朝的官玺，表弟喜欢得跟个什么似的。”果真像个小孩子般如数家珍地把今天看到的东西全说了一遍。

每当这个时候，沈清言却安静地听，也是另类地表示对这个弟弟的宠溺吧。

末了，沈清慎心满意足地补了一句：“明日正赶上鬼市大开，我还要去，表弟也去……”

“三叔请莫再带上宜今。自来此，她就像个没笼头的马，不肯在家一日歇歇，已经很不像话了。”

“大嫂！原来你在这里。”沈清慎惊讶地转过头，就见他大嫂细细地站在屏风边上，可惜这人很压根没听见书卿的请求，反倒站得挺直，严肃道：“我向你负荆请罪来了。”

书卿不知何意，但因着沈清言在此，也无意打趣，只是默然笑道：“三叔莫客气。”

沈清慎仍一脸认真：“我不知扶川亭角门处送来的桑葚是大嫂的，所以全拿来酿了酒……”

话未罢，沈清言冷哼一声：“我说你哪里来的果酒！”

沈清慎清咳一声：“大哥且饶过我这一回，我明日便去寻一打回来赔罪！”

书卿摇头：“三叔客气了，无碍的。”而后看也不看沈清言，倒是朝沈清慎低眉浅笑：“大爷三叔慢聊，我先过院子。”

沈清慎直直望着书卿远去的身影，渐渐化成一只轻盈的蝴蝶，还有一丝丝怪异的单薄。他虽不是个细腻人，也甚觉不对，正想问沈清言，恰好听得他说：“你回来昭京就是东游西逛的？”

沈清慎随意在书房踱步来踱步去，这里玩弄一会墙角的兰花，那边翻看沈清言的画宝，悠然随口：“可不是？这里能让我干嘛？”

沈清言用手指敲敲桌几面：“叔母来信了，让你没事就回去。”

沈清慎一听就拒绝：“我不要，现在，我觉得我还有事。”

沈清言知道他在找借口，也不究他的话，只换个话题冷道：“你离表弟远些！”

“为何？”沈清慎更是不解，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书桌上，甚是潇洒不羁。

沈清言知他性子如此，也不说他，道：“她……人家是正经公子哥儿，莫带坏她！”

“看大哥说的，我什么时候是那种人了！”沈清慎不满嚷嚷，看沈清言目色疏离冷淡，不再说话，想了想又用商量的语气道：“大哥，我想拾掇着表弟去西砚，你看如何？”

“打消这个念头。”

沈清慎砸砸嘴：“大哥，你不能因为他是大嫂的表弟就这么偏心吧。”

“你怎么会想到让她去西砚？”沈清言反问。

“他身手尤其敏捷有力，我想让他做我的亲卫。”沈清慎想得挺美。

“不用想，我不会让她去的。”

“大哥！”

“去！把你的果酒拿来！”

……

第31章 积素

这一边，书卿走出书房，往浣沙院走去。小小的一段路程，她宛若游魂一步步地走，步履蹁跹，似乎不想惊动这一路的繁花。也不知行了多久，直到风缓缓停下，一定神，—朵艳桃落在她的脚边，她不禁顿住脚步，静静出神，又有微风吹过，吹得繁花落到她的肩膀处。

哦，应该是暮春了吧？她心里叹道，刚刚那三叔不是说要赔她一筐桑葚？此时桑葚也都落尽了吧？三叔真是又可爱又风趣，还非常亲切，可另一个人怎么不一样？

她记不清他的眼睛里有多少的冷冽，可能一眸子都是，他对谁笑过，说过真心话？也许初若，也许莺萝，反正不是她，他留给她的，好像总是无休止的质问。

四周空无一人，拂过身畔的微风里缭绕着那句：“你的答案呢？”就像干在伤口处的血渍——她能有什么答案呢？她木然地走，只觉得春天里满心的女儿心事全成了空洞一片，再难复原。

快至一棵垂柳树下时，抬眼一望，黎宜今等在那里，远远笑着对她招手：“卿姐。”

直到走近，她才问道：“你怎么在此？”

“我刚回了院子，不见你，落影说你过书房了，就想在这里能不能等到你。”

她淡淡嗯了一声，回过神来，轻轻问她：“你这些时日都和三叔在一块？”

黎宜今低头躲过头上的柳条：“嗯，三哥地熟，好玩的地方也多。”